霁月听着洞外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滴,又将身子往洞缩了缩。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深山之中,日落后,温度骤然下降,霁月紧紧将自己包裹起来,双手不停地摩挲着手臂。
周遭的空气因为下雨变得更加潮湿和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叶和泥土的气息,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霁月想起第一次进医院太平间时,通往太平间的走廊泛着一种不寻常的寂静,如同此刻的山洞,惨白的灯光,惨白的墙壁,空气中是一股潮湿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从鼻息到脚尖都冰冷一片。
一排排的柜子,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导师拉开柜门时那种金属在耳边摩擦的声音仿佛平地惊雷一般,吓得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三步,在导师带着安抚的目光中,又鼓起勇气朝拉开的柜中看去。
柜中的尸体露出来的皮肤一股灰白色,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她的咽喉仿佛被谁掐住了一般,一口气哽在胸口,憋的心肺一阵阵抽痛。
霁月感觉洞中的寒意一阵阵往身体里钻,她的身体几乎快被冻僵,听着外面淅淅索索的雨滴声,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可是闭上眼,那冰凉而灰白的尸体,黑衣人胸口的不停流出的鲜血,不甘死亡而爆出的眼珠,逐渐失焦的瞳孔。
指尖抑制不住的轻颤,她强逼自己睁开眼,死死盯着一片漆黑的洞口,再这样下去,她会死在这里。
她强逼自己站起身,抖动了下因为寒冷已经僵硬麻木的双腿。
不知道南初和落羽怎样了。
他们能杀出重围吗?
他们能熬过这个寒冷的雨夜吗?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轻笑,大概只有她被这寒冷逼得半死不活吧?
就算雨停了,这深山之中,也隐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今夜,她势必只能躲在这里,待明日日出之后,可能还有一丝希望找到下山的路。
忽的,洞外传来一阵沉重而凌乱的声音,像是那种迷途的野兽从林中穿梭而过的声音。
霁月屏住呼吸,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了用来割草药的小匕首,攥着匕首的手指几乎泛着青白,身体紧紧地贴着冰冷粗糙的岩壁。
望着那没比手指长多少的匕首,霁月绝望地闭了闭眼,她这匕首,顶天只能杀只小狐狸。
不管怎样,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只能突其不备,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洞口。
漆黑一片的洞口,隐约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一直在洞口徘徊,霁月死死咬住嘴唇,她几乎觉得下一刻,那野兽就会从洞口扑进来,将她一片片撕碎。
就在洞口树叶被一道白光撩起的一瞬间,她死死攥住匕首,瞪大双眼,往那黑影冲去。
雨滴落在身上的瞬间,霁月的身体被一个温热的怀抱紧紧拥住,握着匕首的手被一个大掌轻轻握住。
“你要做什么?”凑在耳边的呼吸沉重异常,那气息温热而熟悉。
霁月瞬间双腿一软,那憋了一晚上而闷痛的胸口,此刻仿佛又有新的空气进入。
“阿鲲?”霁月几乎是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他。
“我找了你大半夜,你就这样欢迎我吗?”南初卸下她手中的匕首,将人拉进了山洞中。
掏出怀中的火折子轻轻点亮,好在,外面虽然湿透了,火折子还能点起来。
微微的火光印照在彼此的脸上,雨滴从发梢滑落到脸上,顺着颤抖的指尖一滴滴地滴落在地。
霁月望着一样狼狈的南初,忽的,缠绕在身侧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尽数褪去,她甚至笑了出来。
“我们怎么总是这么狼狈?”看着二人几乎湿透的衣服,霁月只觉好笑,“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南初抿了抿嘴,被追杀的不快,在雨夜中寻找了她大半夜的烦躁忽的消失,胸口一片轻快。
“以后再也不上山了,我们跟山大概八字相克。”霁月拧了拧滴滴答答滴水的衣摆。
“你,好像不太好?”霁月看着阿鲲惨白一片的嘴唇,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掌下的皮肤一片滚烫,甚至脸上的雨水都被烫的一片滚烫,“你在发烧!”
“是……“南初身形晃了晃,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不太好。”
说罢,头重重地抵在霁月肩头。
霁月忙伸手握住他掌心的火折子,连着他的手掌牢牢包裹在掌中。
她将火折子靠近,顺着火光看到他的背上,几道狰狞的伤口交错地盘亘在他的肩背,外翻的皮肉被雨水浸泡的惨白,鲜血活着雨水滴落在地上,将脚下的水洼染得通红一片。
霁月瞳孔猛然一缩,这伤,没比第一次捡到他时好上多少,那个皇位,就真的足以让人以命相搏吗?
她扶起半昏迷的南初,一步一踉跄地挪动到了洞内地势稍高点的地方,避开伤口,将人轻轻倚靠在岩石之上。
“你,忍一忍,我把火点起来,再帮你处理伤口。”霁月突然庆幸自己平时抠抠搜搜的性格,之前阿鲲给的金疮药,因为药效太好,她一直没舍得扔,剩下的半瓶一直放在随身的荷包中。
她急急地站起身,好在洞中有些地势高的地方有一些干燥的枝叶,她用火折子将火点了起来。
霁月伸手将南初的衣物脱下,放到火堆旁烘烤。
露出来的伤口让霁月心头一颤,那伤口从肩部蔓延到腰部,几乎横贯了他整个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