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业执?”听到这个名字,穆千突然一脸激动,“你是说邱业执是小树?”
安禾沉默了半晌,“……你最好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不是看你太紧张了嘛,”穆千嘿嘿一笑,“你接着说。”
安禾看向穆千,“你先和我说说吧,关于你在肃山的事情。”
穆千思索了片刻,才皱着眉说:“你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有些模糊了……我好像不太记得我是怎么到的那里,就记得有很多孩子,有个干瘦得像个老头的人,他让我们帮他忙……”穆千一拍手,“对!他要我们帮忙做药!”
“他有说做的是什么药吗?”
穆千依旧犹豫着摇了摇头,“没有印象了。”
安禾又问:“那个人就是你的师父吗,他是什么人?”
“不是,那个老头一样的人我就见过那一次。”这次穆千的记忆却非常清晰,“师父是后面才来到肃山的,他在我们当中挑了好几个孩子,里面就有我和小树,他将我们带离了肃山。关于师父,我只知道他不是褚国人。”
“这就很奇怪了,”安禾思索着,“邱业执和你记得的片段如出一辙,他当时只有四五岁,记不太清倒也正常,可你已经十岁了,不该什么都记不清楚才对。那你后来呢,是和你们师父去了武陵城?”
“我们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南下一直到了西岭一带。我才知道师父原来是那里的盗墓一伙,我们跟着他学了不少本事。直到后来,我因为一些事不得不离开西岭……”
穆千说着,突然爬了起来。他盘腿坐在床上,认真的看向安禾,“安禾,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得到安禾点头应允之后,穆千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道:“其实我不是褚国人,我来自西塞。”
说完,穆千做好了安禾会大吃一惊的表现,结果他居然反应平平,穆千反而更为吃惊,“你一点都不惊讶?”
安禾没什么想法,“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也不是褚国人啊。”
“……但好像不是这么个道理。”
穆千纠结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自己释怀般往后一倒,“也对,我早就该知道你不是在意这些条条框框的人。”
他把手枕在脑袋后面,缓缓开了口,“我其实也是长大一点才知道自己身世的。我对于小时候的印象只有我娘,她说的是褚国话,所以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褚国人。直至她临死前才告诉了我,我的父亲来自西塞。说实话,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很记恨她,当初既然瞒为什么不干脆一直瞒到底。”
“虽然是这么想着,我对西塞却越来越好奇,于是就决定要去那里看看。那伙人中除了师父,都只把我们当成是赚钱的工具,我若说要去外番,他们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只告诉了小树,有小树替我放风,我才离开了那里。直到我来到了西塞,我才逐渐明白了我娘的用意。西塞人尚武,游牧生活,于是在褚国人眼中,他们就成了未开化的蛮夷之族,他们仇视西塞已久。称西塞为外番。我甚至有时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孩童时唱过的歌谣,也有很多都在明里暗里的讽刺着西塞。”
穆千叹息了一声,“娘不希望我忘却故土,却也不想我作为西塞人在褚国受尽冷眼。只可惜我当时没有遇到像你一样的人,没有人宽慰我,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归属感,我就只是一昧的自怨自艾,独自消沉了很久。”
“当我后来回到了西岭,可小树却不见了,师父和那些孩子也都不见了。很多当初一起下过墓的人都被朝廷逮捕了,我就逃了。我没有别的本事,就又干回了老本行,直到你把我从大牢里救了出来。”
安禾一直默默听着,他对于西塞并不了解,此刻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就安静的躺着。直到穆千停顿了片刻,然后用着很阴森的语气说:“安禾你要是现在已经睡着了,你就死定了。”
“放心,我听到你的感谢了。”
“谁感谢你了?”穆千一脸嫌恶,“算了,我就是想跟你说,安禾,我明白你回都城有要做的事,不论是什么,带我一个,我一定会帮你。”
安禾笑了笑,“这回不怕死了?我要干的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穆千满不在乎的嘁了一声,“掉脑袋又怎么了?我已经学出师了,大不了下次我也装死。有你和顾淮这样的流氓劲儿,做什么都能成。”
回到都城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安禾任命虎巍关参军一事和安禾的死讯一同传入了都城,从通缉令上被撕除后,安禾扮做车夫顺利的通过了城门。
安禾将车赶至涣花楼的后院,几个小厮搬走了车上的菜篮。
他朝着底下的木箱说道:“现在安全了,出来吧。”
穆千一把掀开盖子,长出了一口气,他把腿从白菜堆里面拔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车架上,“真要了命了,我感觉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白菜味儿。”
“你就先留在涣花楼中,我还有些事要去做。”
安禾说着,迅速的换了一身外衣,拿起斗笠就要出门。
穆千拦了一下,“什么事这么急?”
安禾戴上斗笠,“张大人在虎巍关时托我去给钦差阁的徐大人带个话,而且我的死讯已经传入都城,现在不去登门就太没诚意了。”
穆千听得囫囵,听到到钦差阁便打了个寒战。
安禾作势问道:“你是要跟我一起去?”
穆千连忙摇头,安禾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近日都城一直天阴,路上没多少行人。安禾一路翻墙过瓦,直到看到了远处一座气派肃穆的宅院,他停下了脚步,观测了一阵,从巷中翻身落入了大院。
相较于华丽的院落,里面却冷清得很,安禾走了一段路都没碰见什么人,只有几个洒扫的仆人低头干着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