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海面上飘着半块木板似的东西,有个人扒在上面,离得有些远,连是死是活都分辨不出。
其中一个水性好的男人已经把麻绳绑在了腰上,一下子就跳进了水里。
那人已经没了意识,在水里也一动不动,被拖着上了船。
是个少年人,体格精壮。
男人将他翻过身才察觉不对,“这……这是刀伤啊!”
少年人衣襟正前方被划开一长道口子,里面的伤口被海水泡得满是溃烂。胸膛仍有微弱起伏,只是那伤深可见骨,涌动着一片惨白,饶是这几个中年人也有些不忍多看。
“哎呦,这是什么人干的呀。”
“这还能活吗?”
“说什么呢你这是,先给人抬进去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一番,还是决定将人抬进了船舱。
草垛上铺了一块船夫拿来的麻布,那个少年人就直直的躺在上面。安禾也不看海了,在一旁盯着他,一直到屋内一片黑暗,直到船舱里充斥着熟睡的呼吸声。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的时候不知怎么窝在了草垛底下,头顶还盖了一张麻布。
安禾坐起身,把布掀到了一边。
一瞬间屋内扑面而来的气味让他僵在了原地。
他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空气中充斥着的浓重血腥味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难以抑制的恐慌感一瞬爬满了全身。
安禾努力克制住颤抖,慢慢从草垛中站了起来。
躺在那里的少年人已经没了踪迹,船舱中一片死寂,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快走了两步,哆嗦着伸手推开了门板,一截柱状的东西就直接滚到了他的脚边,磕碰在船板上落下一片斑驳痕迹。
那竟是一截被切下的手臂!
安禾向后栽了一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将视线落在了船外。
莫说活人,那里横陈着的数十具尸体竟无一具是完好的,像被乱刀砍杀一般,都是断肢残臂。
他张了张嘴,试图问询一声,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
安禾一咬牙走了出去,木板都浸满了血,透着一股褐色,脚底黏腻的触感让他几乎无法往前再走一步。
他努力的想要分辨那些血肉模糊的脸,那里有昨天冲他丢花生的中年大叔,有那个船夫,甚至有没见过的长相。
只看了一会儿,安禾便有些克制不住的干呕,当他抑制住难受,再次抬起头,他才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是昨天被救上来的那个人,眼神黑黢黢的,只是沉默的盯着安禾。
终于见到活人,安禾反倒精神松懈了许多,“……这里发生什么了?”
“……”那人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安禾的反应,他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开了口:“这条船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你一晚上都没有意识。一觉醒来其他人都死了,现在却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少年人的声音略带沙哑,尽管脸色依旧惨败,那双眼睛却清亮有神。
安禾和他对视着,只觉得那双眼能看见眼底,生不出丝毫恐惧。
他摇摇头,“你没有恶意。而且你刚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人顺着安禾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身上,神色瞬间变了。
他质问道:“药从哪来的?”
安禾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带着疑惑的看着他。
那人见他这副模样,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了他腰间。
“你…这是干什么!”
安禾推拒不开,反倒被死死按住,宽大的袖口从手臂滑落,一只血红色的三头金乌赫然显现出来。
那人只看了一眼,就松开了手。
“你是蓬莱岛的人?”
安禾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在找什么?”
“你听过永生丹吗?是一种流传在褚国北部的东西,那边有人称它为神丹。吃一颗,可医死人肉白骨,开膛破肚的伤口要治好也只是眨眼的事。”
安禾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东西?”
“这并不是人道之物,其中有一味药材要生取孩童根骨磨成粉末,而活人服用了这种永生丹则会逐渐成瘾,便有人借机从中获利。蓬莱岛锁关多年,不与褚国互通,又有秘宝护佑,自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可我还是想知道——”
那人扯开了衣襟,昨日还深可见骨的刀伤竟已生出皮肉,现在已经几乎愈合,只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爬在胸膛。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蓬莱岛真的有神术?”
安禾摇了摇头,“你又是怎么受的伤呢?”
“好,那我也不问了。”那人没再追问下去,“我叫阿承,至少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吧。”
“我叫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