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泛起鱼肚白,隔着厚重窗帘的屋内却仍旧一片漆黑。
门缝透进的一丝光亮被迅速而小心的合拢,而后一道身影朝着传来均匀呼吸声的床榻走了过去。
衣料与被褥之间的摩擦都格外小心,生怕惊醒了屋主人。
上下翻找了片刻似乎都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他将目标落在了躺在正中的人身上。
刚将被褥掀开了一个角,突然一声细微的,像是金属划过空中的声音,他的脖颈突然就被一柄冰冷的器物抵住了。
那人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两道,随着纸张燃烧的声音,屋内猛地亮起了一丝火光。
顾淮被晃得闭上了眼,刚一睁开眼,便看见面前的安禾手中夹着火折子,正冷脸盯着他。
顾淮一时尴尬,也忘了自己正横跨在人身上,只是干笑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安禾将火折子凑近了顾淮的脸,说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作为一个成年男子,我可是很敏感的。”
不知是不是火光的映衬,显得安禾脸色惨白,下唇更是没有丝毫血色,顾淮看着它一张一合,说得什么一句都没有分辨出来。
“不是,我,我就来看看你。”
安禾将刀抵得更近了,“看我?”
“看你睡得熟不熟。”
“出去。”安禾一脸都是被人打搅的烦闷感,呵斥道。
顾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这怎么还随身带着火折子啊。”
“用剩的。”安禾受不了他几乎是没话找话的行径,“王爷,恕我无礼,您要是半夜再上我的床……”
安禾握刀的手逐渐下移,刀尖一直划到了他的腰处,稍使了些力:“别怪我下手无情,让您抱恙终生了。”
顾淮猛地向后躲开,“别别别,你好好休息。”
他一个翻身踏在了地上,走到外面还不忘替安禾把门关严实。
见屋内火苗灭了,顾淮收敛了笑容。
他转过身,握着手里寸长的银针。
那并不是穿线的针,甚至两段都异常尖锐。
会是什么样的人随身携带着这样的暗器?在方才的一瞬间,他甚至有了性命受到胁迫的感受。一个正常人,会在刚醒过来时就对人生出杀意吗?
安禾,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啊——————”
清晨一声喊叫惊得树丛蹦出几只鸟,慌乱的扑棱着翅膀飞远。
穆千发完疯,转头看向饭桌另一侧的几人,该动筷子的在动筷子,喝茶的喝茶,连个回应都没给他。
“不是,咱们到底要在这儿住多久?”穆千把筷子拍在桌上,不满的说道,“出个门都要涂十几层的脂膏,我又不是女人。”
顾淮咽下了口饭,说:“还能出门你就感恩戴德吧,不知道是谁刚从大牢里出来。”
张且行突然呛了一口。
“你这伙食也太差了,这是什么?”穆千没觉出味儿来,还拿手指了指张且行说,“你看张大人都呛着了。”
张且行顺了一口水,“你当时不还说锦衣玉食比不上如花美眷吗,怎么这就忍不了了?”
“是,当初的确是我不懂事,说了这些屁话,可你现在别说如花美眷了,连个女的都没有,清一色大老爷们,你这是王爷府还是和尚庙啊。”
张且行听完,有些疑惑的看向顾淮,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不再声张。
穆千刚到府内时,就有侍女哭哭啼啼着找主管告状,说他轻薄人家。何况穆千这色胚样顾淮也是见过的,更没法将府中侍女送到他身旁伺候。不知怎么传得邪乎了,府中姑娘见着他便绕道走,便成了这副状况。
顾淮也不好说实情,半是替他的名声弥补般说:“你要真闲的想打发时间,就去涣花楼呆着吧。”
“不许去。”一直安静吃饭的安禾突然说道,“你行事过于鲁莽,万一要是暴露,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这有什么……”穆千刚张开嘴,蓦地瞥见了安禾的眼神,马上便改了口,“好,好,我不去,何况我也不想去,一想起来我就慎得慌。”
安禾搁下了碗筷,捧着方巾擦了擦嘴,开了口,“如今利用文书出城的方式行不通,咱们还要另找出路。”
穆千一脸懵,“咋又行不通了,昨天不是还说要进宫偷文书吗?”
“张大人本就不是为了出城文书才去的。”安禾说着,看了一眼张且行,“只要他被捕,那宫中守备必定会加强,相对的出城便容易许多。”
张且行惭愧的说:“其实是我考虑不周了,给各位添了麻烦。”
顾淮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这么说来,过段时间有场围猎,很多皇家世子会一道参加,你们大可以混在我的人里面,跟着出城。”
“这么快到秋狝的日子了,”张且行许是回忆起了过去,叹了口气,“王爷这次也会随行吗?”
顾淮点点头,“恩,顶着东恩王的名号,这种场合总要露个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