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你可以随时告诉我的——”德拉科的话也开始有了颤音。梅林,他真的很怕看见她哭,更何况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奈礼哭得如此伤心。“别哭了,求你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你爱我。”她嗫嚅道。
德拉科觉得喉咙里有种干涩的烧灼感,可那并不是火焰威士忌留下的。
“我爱你。”他顿了片刻后,说道。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听完这一句,奈礼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反而更加伤感了。
“你还是——不要——再来我梦里了。”她又断断续续地抽泣着,一边说一边却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梦醒以后,我会难过的。”
听到这些话,德拉科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脑袋正嗡嗡作响。她应该是真的醉了,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梦境,而自己就是那个醒来后便会消失不见的人。可奈礼尽是做出一些和她说的话相互矛盾的事,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德拉科深深叹了口气,用僵硬的手臂将她搂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想用紧密的身体接触告诉她这不是梦,他现在就在她的身边,哪儿也不去。这就是他的本意。
可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还能对她说什么,为她做什么。
从当年得知误伤奈礼后的那一刻起,德拉科便开始了一场无法熄止的逃避。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选择离开是为了保护她的柔软——她值得更好的人,值得更好的生活——可这里究竟有多少美化的成分,没人说得清楚。
奈礼的细腻和敏感像是玫瑰下尖锐的刺,德拉科是如此害怕,用力握紧后满手鲜血的自己。她的刺会穿透他的皮肤,勾住他的血肉,让他一辈子都陷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动弹不得。而他对此必须毫无怨言,因为玫瑰就是玫瑰,那是它与众不同的一部分,也是它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现在,他依旧在用同样的理论说服自己。
或者说,欺骗自己。
他没法给她任何承诺,也没法在她醒来后仍然陪在她身边,因为等待他的是几天后的那场审判。
一旦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又戛然而止了。
他当然的确可能会被判刑——可事实上,德拉科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就算要去阿兹卡班呆个一阵子,出来以后依旧不会过得太差。
人们也许打心底看不起马尔福,但不妨碍他们表面上依旧毕恭毕敬,卢修斯给魔法界战后重建贡献的那些真金白银,足够让所有人见到他们装也要装出一副好脸色了。
他照样可以娶个和奈礼·布朗一样漂亮的妻子。不是谁都会像她一样那么在意除了物质以外的东西。纳西莎和卢修斯会帮他物色一位样样出色又适合他的纯血女孩,比她更温柔,更体贴。那个女孩不会再像她一样处处牵动他的情绪,玩弄他的理智。
然后他会安乐地度过余生,虽然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但没什么不好,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只是他没有想到,曾经因为一点小事生气都拒绝沟通的奈礼,现在会如此勇敢地把这一切重新铺开在两人眼前,让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让他不得不重新面对。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怀里的女孩不再抽泣,德拉科低下头,看见奈礼已经阖上了眼睛。
他抒了口气,动作轻柔地把她扶到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
他用魔法简单清理掉了奈礼脸上的泪痕,正当他准备起身时,他感觉有股力量牵制住了自己的手。
那枚象征着马尔福家族的戒指,早已彻底和她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德拉科愣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笑容。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缠绕。
也许,他也该为她勇敢一次。
为自己勇敢一次。
德拉科从床边站起身来,看了她许久。洁白的床单和被褥不再平整,弯弯曲曲的褶皱是他们一起留下的痕迹。此刻,奈礼就在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正在做梦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这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德拉科站在床边,忍不住扪心自问。
他凝视着面前的一片雪白放空了很久,最后走到床尾,扯下了他的黑色帷幔。
就先让她在这休息吧。德拉科此刻只庆幸庭审不是第二天。明早之前,他会想办法安全把她送回家。
“晚安。”隔着朦胧的纱帘,德拉科小声对她说道,“谢谢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