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孟若渔又回到了那处大火燃烧留下来的院子,她一步步珍重地向里走去,来到萧成彻的房间。
尸体却早已不在了。
“萧成彻,是你吗?”孟若渔环顾房间,向着空荡荡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询问。
“姑娘你能看见我?”那个消失的黑影跛着脚从暗处走出来。
“嗯。”孟若渔看着和幻境中重合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为何还在人间?”
“……有未尽之事,未断的念想。”
“你也有愿望了吗?那个从来都不会祈愿的萧成彻。”孟若渔歪头看了看面前的男子。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是,唯愿眼前人朝朝暮暮在,年年岁岁欢。”
闻言,孟若渔愣了一瞬。
“你知道当年流苏姐姐许了什么愿望吗?”
男子摇了摇头。
“唯愿眼前人朝朝暮暮在,年年岁岁欢。”孟若渔直直望着男子,“她没有将纸条放进灯里,而是放在了随身携带的锦囊里。”
“她说,‘愿望随灯飘飞,天上的神也看不到。只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才有可能被实现。’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
“心意相通,总好过她恨你、怨你。”孟若渔迟疑地开口,走上前一小步。
“恨我怨我都无妨,我只想让她活下去,抛下我,快乐的活下去。一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一个另娶其他女子的负心人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背负着爱活下去会让她痛苦,但带着对我的恨意,她才能忘记我,过她自己的生活。恨,才能让她找到坚强的勇气。”萧成彻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留恋与不舍。“……流苏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
孟若渔离开了尚书府的旧宅,脑子里回荡着萧成彻的话。
恨才能让人活下去吗?
恨,才能给人坚强的勇气吗?
心意相通的两人都已阴阳两隔,还要相互误解吗?
孟若渔懵懵懂懂,正思索着,撞上身旁的行人。
“你在想什么,傻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狄尘。他伸手在神色呆滞的孟若渔的发顶揉了揉。
“……狄尘,为什么不能告诉流苏姐姐真相呢?相互怨恨真的好吗?”孟若渔傻傻地抬头看向狄尘,干净的眸子里是无尽的迷惘茫然。
狄尘一时无言,神色有些微讶,“你知道真相了?”
孟若渔点了点头。
“如何得知?……难道是萧兄的魂魄?”狄尘低声问道。
“嗯。”
狄尘低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也不懂。萧兄临死前只托付我去怡春苑照顾流苏姑娘,我便答应他每月去流苏姑娘那里听曲,震慑那些图谋不轨的好色之徒,以此来保护流苏姑娘。”
“我要去找流苏姐姐。”听完狄尘的话语,孟若渔陡然转身,大步向着怡春苑走去。
“若渔——”狄尘上前几步拦下若渔,“萧兄想要流苏姑娘忘记他,活下去。只有恨,才能给流苏活下去的勇气。”
“不,”孟若渔摇了摇头,“不是的,至少……不是恨。”孟若渔抬起双眸,直视着狄尘,掷地有声。
狄尘沉默了一阵,缓缓移开身子,一言不发地跟在孟若渔的身后。
到了流苏姑娘的房间,他并未入内,守在门口。
“孟公子。”流苏绛唇微启,倾城一笑。
“流苏姐姐……”孟若渔正准备脱口而出,却在流苏俯身的一瞬,看到了从她领口内滑出的一只瓷哨。
她愣了一瞬,双目失了聚焦,沉默很久,好一会才回神……
孟若渔悠悠抬头,眼睛重新染进星光。
“……流苏姐姐,要好好活下去,可不能便宜了负心汉呐!”说完她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小小的酒涡。
流苏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看向孟若渔,表情僵在脸上。
好一会,流苏直直凝视着眼前的姑娘。俄而,她朱唇微启,轻笑着点了点头。女子映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金黄色的暖阳,明丽而耀眼。
孟若渔再没说什么,同流苏告别,不一会便走了出来。
“为什么没说?”狄尘抱胸倚在门口,低头看着孟若渔不解地问道。
“……跟我去一个地方。”孟若渔没有回答狄尘的问题,一言不发带着狄尘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偏僻之地。
寻了许久找到一处墓地,立着的石碑上写着“萧成彻之墓”。
狄尘有些惊讶,“那场大火后,我曾去过尚书府,没能寻得萧兄的尸首,这是谁为他立的坟墓?”
“是……流苏姐姐。”
这下狄尘更不明白了,挠了挠头,蹲下身来贴近孟若渔。
只见孟若渔俯身拿起了地上放置的一个锦囊,正是幻境里流苏缝制的那个。
她看着石碑,缓缓道来,“今早我去找流苏姐姐,她并不在闺房。我随口询问了今日是何日子——朔七日。你可还记得萧兄正是这一日葬身火海。这个锦囊便是流苏姐姐亲手缝制的。”
“一只香囊——隔着生死,遥寄相思。”
孟若渔看向这块墓碑,轻轻摩挲着说道,“我刚才在流苏姐姐的房间看到了她系在脖颈上的瓷哨,又一次进入了幻境,看到了不为人知的故事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