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渔转身跟在流苏的身后,她想知道流苏到底许下了什么愿望,那张字条她并没有放在那盏灯里。
流苏来到屋内,隔着纸窗看向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隔着一扇窗遥遥相望。
流苏靠在窗前,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张纸条。
写着:唯愿眼前人朝朝暮暮在,年年岁岁欢。
愿望随灯飘飞,天上的神也看不到。只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才有可能被实现。
流苏将字条放进了自己正在缝制的锦囊里。
无人懂流苏的芳心暗许,孟若渔却看得真切,即使那人是一个世人眼里的傻子、残废。
她却懂他。
随后,孟若渔又跟上了萧成彻,忽而一个黑影挡住了萧成彻的去路。
细看,原来是狄尘。
两人默契地交换眼色,去到一处隐蔽之地。
“物证已经集齐,但这几日许多相关的人都离奇死亡。如此我们便没了人证。这样怕是搬不倒尚书大人。”
“静待一个时机,让他们自露马脚。”
狄尘点头,随后又悄无生息地离去。
时光再次流转,这时出现在孟若渔眼前变成了怡春苑,但十分嘈杂,好像有人正在闹事。
柳太尉家的小公子柳照夜看中了流苏,强要流苏。
流苏在怡春苑卖艺不卖身,各行有个行的规矩,奈何敌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柳照夜是甯都出了名的纨绔,暴虐好色,仗着家事在城中横行霸道。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得罪这混子。
雪绒机灵,逮住时机偷溜出去,去往了尚书府,求萧成彻来救自己小姐。
萧成彻听闻,马不停蹄地赶往怡春苑,下了马车顾不得跛脚,摇摇晃晃地跑起来,险些跌倒。
一进门便听到那纨绔子弟叫嚷声,“你算什么东西,让你陪就陪。装什么清高!”
那男子拧着流苏的手臂,用手圈住流苏。
流苏挣扎着想要远离,衣衫凌乱。
“住手!”萧成彻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臂,拉起流苏护在自己身后。
“你是什么东西,爷要干什么你也管。”
“在下萧成彻,尚书大人之子。”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那个傻子。我说流苏姑娘怎么不从,原是有这么个残废情郎。”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猝不及防地在大厅里响起,原本嘈杂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
“不许你这样说萧公子,他不是你口中的傻子。”流苏听到男子的羞辱,义愤填膺,上去扇了他一耳光。
刚才的男子的纠缠和羞辱也没有比这辱骂萧成彻的尖锐言语更让她恼怒。
世人皆嘲笑萧成彻,她却独独想守护住这看似刀枪不入实则脆弱的眼前人。
他们不懂他的温柔。
他们不识他的干净。
萧成彻也愣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为他动手大人的女子,看着那个张扬明媚的玫红色身影。
“他不是这样。”
伪装了许多年,他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又该是什么模样。
被嘲讽为傻子,遭人厌弃,他也习惯了。
但眼前的女子却说,他不是这样,那她眼中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呢?
不是残缺不堪,也不令人生厌吗?
“你个婊子,敢打我?!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她的过错,我来替她受。放过她。”萧成彻站在流苏的身前一动不动。
“呵,你来替她,也好,我正好想看尚书大人的儿子像狗一样求我呢。”柳照夜咧开嘴角,“这样,你跪下冲我磕三个响头,再绕着怡春苑跪行一圈,我便放过她,如何?”
“好,一言为定。”萧成彻没有意思迟疑,当即应下。
柳照夜没想到他为个女人,决绝至此,后面的言语都被噎了回去。心想,果然是个傻子。默默啐了一口。
“萧成彻……”流苏拽住他的衣袖,轻轻唤道。
萧成彻回头看了看流苏,像个孩童般痴痴地咧嘴笑起来,“美人,别担心。”
这笑容却深深刺进流苏的心尖,鲜血如注。这时他还是扮作了傻子守护流苏。
萧成彻利落地跪地,冲男子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正月隆冬,寒风刺骨,地上覆着三尺积雪,跪下去当即便会没了知觉。
萧成彻撩起衣摆,跪下去,开始缓缓前行。
膝盖摩擦着积雪和地面,留下两条深深的印记。
一步、两步、三步。
雪顺着萧成彻的裤口灌了进去,不一会他双腿便没了知觉,冻得青紫。他浑身战栗,抖如筛糠。
百步、千步。
萧成彻的膝盖被磨破,地上的印记变成了鲜红色,他却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他牙关紧咬,嘴唇青紫,面色惨白。
终于到了终点,他即将扑倒在地,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流苏紧紧地环着他,扶着他起来,眸光流转,却无法言说只言片语。
“真是晦气,碰到个傻子,真的跪地走了这么远!”柳照夜一拂袖,“咱们走。”一伙气焰嚣张的纨绔终是兴致缺缺地离去。
流苏搀扶着萧成彻走回自己的房间。
“你怎么这么傻,那样的雪里面跪…跪着走这么远,腿还要、要不要了!”流苏眼里盈满泪水,声音哽咽。
“没事,不哭。”萧成彻伸手轻轻擦拭掉流苏脸颊上的泪珠,温柔地笑了笑。
这一下,流苏哭得更凶了,一路打着哭嗝,“你这个笨……笨蛋!”
“好好好,我是笨蛋。”萧成彻咧大嘴巴,拧起眉毛做了个傻里傻气的鬼脸。
流苏破涕为笑,“丑死了!”
萧成彻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屋内,流苏将萧成彻扶到软榻上坐下,作势要脱他的鞋子。
“不用,我自己来。”萧成彻眼疾手快地拦住流苏的动作。
流苏摸了一把眼泪,抽泣一声,“你,别人都说你是我的……情郎,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脱鞋又如何!”
萧成彻顿时无言以对,“那是他们误会了。”
“那怎么办,你去同他们讲清楚。要不……要不就对我负责。”
“负、负责,如何负责?”萧成彻傻傻地问道。
“难道萧公子对流苏无意?”流苏抬起眼眸,正正地看着萧成彻。
“自、自然。”
“那你方才为何救我?”
“你一个弱女子,换成别人,也会救、救你的。”
“哦?那你为什么和我一起过元宵节?”
“为了感谢姑娘搭救。”萧成彻立马回答道。
“那奴家会错了公子的意,该怎么办?”流苏委屈巴巴地抬眸看着萧成彻,像是一只淋雨的小猫咪。
“在下不……不知。”萧成彻脸颊绯红。
“自然是对我负责。”流苏斩钉截铁地回道。
“坐好。”流苏俯下身,轻柔地为萧成彻脱下鞋袜,“要热敷上药,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流苏眉眼隐没在碎发之后,里面是藏不住的怜惜,手下动作愈发温柔。
萧成彻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用眸光描摹她的墨发、眉眼、绛唇,一眼成痴。
流苏忽地抬眸,正正望向萧成彻的眼底,时间一瞬间静止下来。
流苏看到萧成彻干净的双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忽然鬼使神差地探上前吻住他的眉眼,蜻蜓点水般滑过。
随后,转而轻碾男子的薄唇,“流苏心仪公子,该当如何?”绛唇开合,羽毛般轻柔地挠着萧成彻的脸颊,也挠在他的心头。
一时间,他口齿干涩,那近在咫尺的朱唇像是解渴的青梅,诱着他上前采撷。
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他胸中叫嚣的欲念。
总在自己即将坠落的那一刻拥抱住自己的女子,在灯火阑珊处回眸只望他一人的女子,张扬又明丽的女子,他多么想要拥进怀里,多么想要私有这美好。
可他不能,他一心求死,如此只会辜负了流苏。
他低垂下眼眸,不再看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