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捏在手里,贺尧川一路走回家,看见林榆坐在窗前,用帕子擦拭湿发。
小哥儿身体削瘦,长长的黑发落在腰间,他眼神专注认真,一举一动都十分平和宁静。连擦头发这样寻常的动作,都能被林榆慢条斯理体现地分外好看。
窗前飞来几只麻雀,贺尧川远远看着,林榆正一脸笑意探出窗,抬手捉弄几只麻雀。麻雀惊惧飞走,林榆便得逞似地笑了笑,继续坐回去擦头发。
贺尧川眸光闪了闪,捏着药膏来到窗外,半开的隔窗露出他隐约的身体,贺尧川把药膏放在林榆面前,嘴唇微动:“给你买的,擦疹子消肿。”
林榆一愣,身量高大的男人遮住半边阳光,阴翳落在林榆身上,林榆眼中折射出贺尧川的影子。
他忽然一笑,倏然站起身,那长长的眼尾泛着俏皮灵动,林榆笑着逗趣:“给我买的?你不是说,钱全部交给我了吗?”
“老实交代,哪来的钱?”
林榆笑意不减,一边擦头发,一边逗弄贺尧川。眉眼精致生动,风带过林榆身上的皂香,似有似无吹进贺尧川鼻息中。
他本想逗贺尧川玩,谁知高大的男人忽然正经起来,认真看着他:“前天打了一只野鸡,下山就卖了。钱都给你,以后赚了也给你。”
贺尧川会用弹弓,偶尔在山里遇见野鸡野兔,便打了换钱补贴家里。
说完,他匆匆忙忙拿出钱袋:“卖野鸡五十文,药膏去了十文,剩余四十文,全都交给你。”
手里的铜板烫手似的,贺尧川一个不剩,全塞到林榆手里,随即低头定定看着他。
林榆笑意定格,就在一瞬间,他似乎从贺尧川眼睛里察觉出不一样的情绪,既放心地托付,又无条件相信。
林榆眼底开始露出一些疑惑,他在揣摩贺尧川的眼神的表达。林榆心里渐渐纠结,不想去思考一团乱麻的问题。
他笑着接过铜钱,“我帮你保管,正好拿一根麻线,把攒下的铜钱串起来。”
两个人点了油灯坐在桌前,低下头认真数钱。铜板在手里叮当作响,林榆数的很认真。之前贺尧川做工赚了一百文,加上今天的四十文,便是一百四十文。
数完交给贺尧川清点一遍,用麻绳串起来,一根绳串五十文,拿出去方便携带又不容易掉。
“钱放在匣子里,你若是想用,自取便是。”林榆的钱匣子没有上锁,放在衣柜下面。
贺尧川点头,又认真看林榆:“我不用,都给你。”
像是在宣告什么,林榆忽然心乱了一下。他怔怔看着贺尧川,下意识目光闪躲,越发不解起来。林榆扣着手,贺尧川也不走,他俩面对面坐着,彼此都觉出不同。
直到周淑云在外边喊贺尧川,贺尧川回过神,看了又看才离开,然后又走回来道:“记得擦药。”
林榆握着瓶子,上面似乎还残有余温。
——
夜里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浸润了白云村。
早晨起来山岚朦胧,雨刚刚停下。贺家灶房已经开始生火做饭,林榆和小溪蹲在廊下刷牙。男人们已经扛着锄头下地,趁天不热好干活。
孙月华往锅里添米,又匆匆切咸菜。周淑云也从林榆身后匆忙走过,手里搅拌一盆鸡食,一大早出去割的鲜草,用玉米杂面拌了。
“婶子,我去喂鸡。”林榆惦记他养的鸡,接过鸡食盆往柴房里去。
周淑云昨天进去看了一眼,就数林榆养的鸡最壮实,比其他鸡都肥一圈。再养几个月,定能多多下蛋。
每日农忙闲下来,林榆就和小溪拿着锄头出门挖蚯蚓,可不该养的肥?
“咕——咕咕——”林榆吆喝两声,几只鸡崽跑过来啄食,小花已经和他熟悉了,站在林榆脚边也不害怕,低头猛吃一顿,被林榆摸摸头也不躲开。
吃饭时,周淑云说话:“等太阳晒一会儿山里都干了,咱带上背篓去山里摘皂荚。外面的皂荚都被摘净了,也只有深山才有。”
深山路不好走,村里很少有人去,一般都是结伴而行。
贺尧川想了又想,说:“李二家院子里种了一颗皂荚树,不如我们也移一株回来。下面那片野坡空着,正好开垦出来种树。”
自家有了,就不用费时间上山,周淑云想想就点了点头。林榆有些高兴,笑起来道:“我也去,若是掰着笋子回来,中午炒了吃。”
林榆要去,贺尧川神色一动,也想跟着一起。但他没说出口,家里农活多,今天要去水田里翻耕。他一个大男人跟着进山,岂不是被人以为他躲懒。再说了,田里的重活也该他去做。
他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周淑云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