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城中有个医仙鸣鹤,若家中有中毒之人想要送去医治,每夜只要在门前挂上一绺一寸长的白布,医仙便会在半夜三更遣仙鹤使将人接走医治。”
“治好了吗?”
小玉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人被送回来过。”
谢清猜测:“所以你将你娘亲送去了?”
“娘的病情越来越重,在家拖着也不会好,我想......不如赌一次。”
“那官府的人呢?几日送一次米粮?”
“三日,送一些米和芹黄草,但都很少。”
确实和司尹所说一致。
但小玉话风一转:“官府的人上门来说过,只要不闹事,不出门,就可以保证我们不死。”
不死......吗?
“官府的人还说过什么?”
小玉回想道:“官府的人说,若是家中有人死了,就告诉送米粮的人,次日他们就会派人来把人抬走安葬。”
“鸣鹤是官府的人吗?”
这一句话把小玉问住了,她只知道邻居婶婶翻墙来和她娘俩唠嗑时,说这鸣鹤是从天下下凡来救穗川人的医仙,是个医术高超的活菩萨。当时小玉娘亲每日尚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的,听到这话时,她微微一笑不知可否,只是对小玉说,若今后她有不省人事那一日,或可赌命一试。后来,她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连稀粥都喂不进去,小玉愈发着急,只得在门口挂上了一绺白布,将阚春夏送去了鸣鹤那里。
“我想过去找娘亲,但是日日夜夜,街上都有巡逻的官兵。若是被抓住了,以后米粮就没了......我答应过娘亲,要先照顾好自己。”
可谢清总觉得有些矛盾:“若是官府的巡逻真的天衣无缝,那这仙鹤使如何将人运到其它地方?”
要么官府的巡逻有所疏漏,要么鸣鹤就是官府之人。若按照最坏的猜想,鸣鹤就是官府之人,那官府千方百计将病人骗走是想要干什么?
谢清尚在思考,自己的一双手突然被小玉抓住。刚才没有在小玉眼里出现的期待与恳求现在却充盈在她的眼中:“姐姐,你可以替我去找我娘,替我去看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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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司尹府邸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关于谢清打晕看门士兵并溜走的禀报被淹没在一众鸡飞狗跳之中。绳索牢牢地捆着张既浦的手脚,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男子正恶狠狠地瞪着身边身着官服之人。
“你竟敢绑架当朝王爷!”张既浦已经喊叫了一路,此刻的声音依旧有掀翻屋顶的气势,“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这是哪,我警告你——尽快放了本王!我尚能保你家人平安无事!”
陶荣不为所动,他笑眯眯地看着张既浦:“殷王殿下,莫要慌张。你看,天色已晚,何不在我府上吃喝一番,再享受一下本川的药草浴,明日再启程,可好?”
“好你个大头鬼!”张既浦脸上尚有灰土,嘴角也流着血,“耽误本王一天,就是耽误这天下苍生一天!你这狗官,本王早晚......”
张既浦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陶荣从袖中掏出一卷长细绳。这位从小就熟悉各种刑法手段的殷王立马将脖子缩进衣服里:“你,你要干嘛?我警告你......”
“不过是请殿下吃个饭泡个澡,未曾想竟然这么难,”陶荣脸上尽显威胁之色,他十分为难地看了看鄂嘉,“鄂少司,你看,这如何是好啊?”
鄂嘉从陶荣身后走出,微微躬身:“回司尹大人,这亲王的身份,我们认,那他就是天皇贵胄;若是我们不认,不过是一个在穗川不幸偶感雨疾的过路人罢了,日后和那些无药而终的灾民一起丢到乱葬岗,谁能知道这是这条街的乞儿,还是那条街的流浪汉?”
此刻张既浦脸色铁青,他完全想不通一个地方官府为何能有如此大的口气和胆子说出这些话。可自己穿着鞋,他们光着脚,鄂嘉的话也不无道理。昨夜他的确是自己先离开的队伍,周以查起来也并不能知晓他失踪的源头在何处。自己还有大业尚未完成,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想出了无数句话说服自己。
于是从未给过下人好脸色的张既浦在此刻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哭一般的笑容:“好,那就如司尹大人所言,吃个饭......泡个澡......明日便放本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