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人一句,说着无济于事的话,在庭前站立良久,最后,是姜渝开口。
他脸色沉重:“倘若,有救世的法子,但代价极大,你是否愿意一试?”
“你有办法?”洛朝几乎下意识一接,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恢复冷静,沉声道:“什么代价?”
姜渝叹了一口气,望着门。
下一刻洛朝抬手就挡住门框:“灵淮不行。”
“……”意识到洛朝想岔了什么,姜渝忙道:“你想什么呢,这小子什么时候行过吗?他要是行我早把他给炼了,哪能留到今日!”
说到这里姜渝也对灵淮失望至极,又叹了一口气,道:“灵界唯一一个留存下来的血脉,必然是倾全族之力保下的,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只可惜我没参透,他也懵懂。我们现在最缺的,其实是时间。”
洛朝一蹙眉,“你想对他做什么?”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姜渝冷冷道:“我能对他干什么,当初说他不堪大用可是你。”
洛朝面色不知何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盯着姜渝,一字一句道:“没错,他确实不堪大用,无论如何,你不可以动他。”
“那你要想想办法了,如今你应了战,万滁宫覆灭也是迟早的事,不过是谁先谁后的问题罢了。”到了这时候,姜渝反倒越加说话带刺。
“如果有那一日,我会提前送他回灵界。”洛朝垂眸,又抬眼看姜渝,“师兄和师弟师妹们可离开万滁宫,隐居别处。”
“我不会走的。”姜渝道:“况且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呢?到处都是邪魔,这世上又还剩几处清净地?”
洛朝没回这话,二人皆静默无言,过了一会儿,姜渝转身,似是要离去了,洛朝在身后叫住他。
“师兄,你还没有将底牌告诉我。”
姜渝脚步顿住,道:“你这样聪明,有些事,不用我多说。”
“师兄是想我去找仙门其余参与降魔的宗门?”
他很准确地捕捉到姜渝的意思,这么多年来,这是姜渝的第二次松口,第一次是他让洛朝去寻灵淮,是求生路,而这第二次……
“近一年,他们暗中在西南伏因山造降魔阵法,意在诱杀大妖,我去看了,此阵若成,或许可以重创邪魔,那里缺剑修,与其应战送死,不如……不如做点实事,你就去那里吧,门内之事有我,你可安心。”
“大阵一开,无论成败,你都回不来了。我知道你和灵淮感情深,你如果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给他,今夜就都交代全吧。”
说罢,姜渝抬步离开,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头。
姜渝走后,洛朝一人站在庭院,几乎是有些不解地、无措地静止,这一刻,他突然就想起了父母,想起分别的最后一面。
那天他们带自己逛遍了长乐街夜市,陪他玩到很晚,母亲哄他睡着,然后他们就永远地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他被人送上了山,再后来,他拜了师,在万滁宫学剑,一直长到今日。
多少年后,洛朝也仍旧忘不了那最后一面,对记忆中亲人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
而在今日,当生离死别的夜晚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洛朝以为的还会有的下次见面不再来临,洛朝突然有些后悔,在几个时辰之前,在山脚那棵参天的桂花树下,他没有更仔细地看灵淮一眼。
在河边为什么要把他说哭?
为什么要和他谈到“死”?
当初带他回来的时候,为什么要骗他?
现在他当真了,该怎么办?
把他送回灵界他会愿意吗?现在再去跟他交代这些,他会不会再一次受不了地哭?
……
要怎么开口?洛朝平生第一次觉得开口说一句道别这样难,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学会,小时候没人教他,如今长大了,他也不再学得起。
洛朝的手放在门上,在犹豫着要不要推开的时刻,门从里面打开了。
灵淮只穿一件单衣,单薄地站在那里,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