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膳楼雅间的另一边。
设香案于前,鼻息茶香袅袅,炭火炙炙,暗色的紫砂壶口泛起缕缕热气。这间雅阁,少了酒气与歌舞喧嚣,只闻清脆的声声敲击。
安陵淮青葱的指节随意敲击着白瓷茶盏,节奏轻而无章,目光越过沐言,慵懒地看着楼下人流穿梭。
沐言略斜盏盖轻轻吹气,抿了一口茶,将茶盏端放。
“晟王恶战,推行的朝令也向来仁政爱民。之前有一个官员提议以战保国,当日就被罢免了官职驱逐出京,从此朝堂中无人敢再提作战。长久以往,南晟重文轻武,发展悬殊之下兵部被冷落闲置,制械工艺也随之停滞不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并不能完全消除南晟的嫌疑,所以我接着查,却意外地发现他们虽闲置了兵部,对兵器的管控却是严格非常。”
“整个阳城中莫说是兵器,连贩卖铁具的作坊都少,问及原因,城中人诚惶诚恐,就怕稍不慎言便以制械罪名锒铛入狱。原南晟律法有明文——官员制械罢官除爵,没收一切白银田地,三代不能入朝为官;民间制械罚白银十石,五代不能入京居住、四代不能入朝为官。”
“我又暗查了南晟兵部,昨日探子来报,兵部尚书周正身出忠臣世家,绝无忤逆晟王之心,兵部右侍郎是前朝烈将之子,父亲正是死于战乱,也绝不会助纣为虐。至于兵部左侍郎……”
沐言畅畅之言稍顿。
“他怎么了?”安陵淮起了一丝兴致。
“他是工部尚书二子,早年靠父亲关系得以任命兵部左侍郎,本以为是个肥差,不料不久兵部便被冷落,侍郎一职也就成了虚设。”沐言细想着:
“异常之处就在于,兵部受冷,他大可以让他父亲为他再谋官职,可他却在这个位置稳坐不走了。坊间流言,他还是个纨绔子弟,每日除了去兵部转几圈,其余都是泡在酒楼里勾阑听曲,出手也是阔绰得很。他俸禄不多,父亲又限制月钱,所以我觉得这钱很是可疑。”安陵淮闻言没有太诧异,她目光收回,伸手将茶壶提至身前。
茶味淡了,该换一壶新的了。
刮下一撮干茶投至壶中,取过清泉冲下,转摇壶身将茶水倒出,二冲,待茶香浮动,安陵淮扶袖沏茶。
沐言指引扶杯身,半分打趣的吟出:“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予爱茶人。”
安陵淮笑而不语,茶满七分,她又将自己的茶盏斟上,紫砂壶嘴轻声转向壁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父亲既然会帮他谋差事,自是待他不薄,为何又限制他的月钱?”
沐言接话:“许是望子成龙?”
“阮二公子一事无成,阮尚书意借此节制他的浪举。”
安陵淮带着一丝轻蔑地冷哼,“那这阮尚书倒真是爱子切切。”随后,她浅啜一口茶,松弛有度的侃侃而谈:
“南晟官商并重,近年来虽兵力不堪但商业却繁荣,且多为贩盐。”
于理,盐铁这等关乎民生的物品应由官家管辖,其所制所产所营都要严苛章循。当一个国家丧失对本国命脉的管制时,迎来的必是国制的松散。
“我这几日调查了几家盐坊,也探寻了民间制械的作坊,都没发现什么纰漏。昨日,我在城外十里看到一批秘货外运,约莫十几个箱子,很重,驶过车辙有一寸深。我隐在树后,听闻器物的琅琅声,我断言,里面所装定是兵器。”
沐言闻言神色立即肃穆。
兵器多为铁、铜所制,其质坚而沉、声响而脆,悠悠不绝于耳。两人于兵器都是骨子里的熟知,安陵淮敢断言,那就肯定没有错。
“可查清兵器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