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映秋不意外塞西莉亚不想见二皇子,她只是看见亲爱的师伯,很高兴地颠颠跑过去。
塞西莉亚伸出手摸摸小姑娘的头顶。
卓映秋高兴地凑到师伯身边,蹭蹭师伯,突然发现女士整齐的外衣左臂袖子上上有一小片布料被烧灼出了一片黑色的痕迹。那黑色痕迹纵横,在师伯接近凡人装扮的外衣布料上划下了两道笔直的破口。
虽然日常装扮花里胡哨(有时候还不伦不类),但师伯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在意穿着得体的,这样就显得衣服上这脏污破坏的一块尤为显著。
卓映秋眼神一凝,似乎嗅到师伯身边的空气中都隐约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尖锐剑气气息。
“您和人动手了?”她关切地问师伯,“您没有受伤吧?”
塞西莉亚闻言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唔,是呢,昆仑派真是有点人才在。不过放心吧,秋儿。”她冲小姑娘眯眼笑起来,“师伯很能打的,没有让他们占到便宜。”
卓映秋觉得问题不是那个,她神情阴郁起来,为那些人竟然真的敢对师伯动手。
“秋儿遇到新朋友了?”女士笑眯眯地提起别的话题,成功把她在这件事上的坏情绪转移开,“好浮夸的小伙子,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卓映秋便不得不去想二皇子的事情,她沉默片刻,直叹气:“我不知道,师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立场讨厌他。”
女士有些惊讶于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生活浮夸奢侈,皇室的存在并不正义,可是仙门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过去,我也是无知无觉地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如果说出生在那里享受豪华的生活是罪过,那么我也洗不脱。”卓映秋神色郁郁,今天和二皇子聊天,触动了她的一些童年的回忆。因为她现在因缘际会的观点变化,又衬托了二皇子对他过去皇室童年的美好追忆,触动了她,让她突然开始思考过去自己的立场。
“如果说不把凡人当人,大多数仙门都不算什么好东西。过去我在灵境宗,甚至在奉天门,供养我的灵食灵药也是凡人辛苦赚取的。我并没有亲自奴役凡人,但我事实上享受着那样的好处。”卓映秋神色怏怏,“我不能认为自己的过去带着恶意去做了什么,那么我是不是根本没有立场去帮助缺满,指责大炎的皇室做事缺德。”
沃兹华斯不在,但女士也是很有耐心的倾听者。她开始还有些思索,但听到卓映秋说起奉天门受到供养这样的话,便不再那么认真了。
“诶呀,秋儿,你怎么会这么想。”等卓映秋说完,女士笑眯眯地摸摸她,“过去的你只是小孩子,小孩子没有权力选择,因此也不必承担责任和义务。大炎和仙门做的坏事,你怎么用来责怪自己了。难道人的出生是可以选择的吗?因缘际会,你成长成了如今的样子,能够为更多更弱小的人们考虑,这正是对过去这片大地上的不公的最好答复。”
卓映秋听了,并不信。
因为她绝不会承认小时候和父母在仙门度过的快乐生活是错的,就算如今她知道有凡人在替她支付代价,可她也会坚定认为那过去的幸福和温馨是属于她的,是她应得的——或许她后面成为炉鼎的沦落是支付代价,可是既然她已经支付了那么惨重的代价,凭什么她那么短暂的在父母身边的幸福生活、她一生中最初也最美好的回忆,她的家,她短暂到模糊的童年时光,她不配得?
女士摸了摸她。
“傻孩子。”女士用那种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她,“能够意识到许多事,能够有恰当的外部环境,让人有机会意识周围的环境到底是怎么样的,这样的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某一个没有意识到这些事的人并不该为系统性的黑暗承担全部责任。”
“有问题的或许是修仙界,但并不应该怪它的某个单薄的组成部分——要责怪系统,但你仍然可以去爱具体的人。人有自己的许多方面和不同选择,不要在认识具体的人之前用抽象的概念去概括他们。”
卓映秋眨着大眼睛看着女士,听懂了可以去爱具体的人,但没听懂什么是抽象。
女士看懂了,女士很有趣地笑起来:“如果你觉得二皇子还算有点趣味,当然可以和他一起玩。”
卓映秋好奇起来:“您不怕我变成他那样?”
“我和你师父对他评价不高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纨绔子弟。”女士说,“注意保护自己,这才是我们想和你说的。另外,无论如何,我和你师父都会希望你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