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并肩坐在台阶上,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
“小姐总来马场找我没关系么?”他侧头望着坐在身边的她,她现在离他那么近,近得他都能嗅到从她身上飘来的清雅花香。
“你不喜欢我来?”双手抱着膝盖,她偏仰起头,促狭地问他。
“没有。”他急忙否认,“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那不就好了。”她歪着脑袋,靠向他的肩膀,“我不在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我希望你也不要在意。”
不用他说,她也知晓他的顾虑。
“我…配不上大小姐。”这不是他想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他和她之间横着一道鸿沟,一段他不能视而不见的差距。
“杜绝。”她忽然出声喊他的名字。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候的情形吗?”她轻轻地问。
“记得。”他答得毫不犹豫。那已是他这一辈子最刻骨难忘的记忆之一。
下着鹅毛般大雪的巷口,银装素裹了大地,也裹住了衣衫褴褛的他。
那时的他好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他昏昏沉沉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冷与饥饿。
难过吗?有点儿。
绝望吗?有很多。
但不管他怨不怨恨,他的人生、他的结局都注定好了,就像和他仅隔着一道墙的茶客,他们此刻正围聚在暖炉周围,或品茗对弈或高谈论阔,那些人的人生、结局也是注定好的。
同样的注定,却是那么截然不同。
缓缓阖上沉重又僵硬的眼皮,他感觉到纷杂的思绪在渐渐远离他,和他仅存的体温一起离开他瘦弱的身体。
在彻底闭上眼睛前,他脑子里闪过昨天路过的地瓜摊。
囊中羞涩的他只能站在一旁,盯着那一个个烤得香甜的地瓜,被一个个经过的人买走。
如果能吃一口烤地瓜就好了。意识迷离的他遗憾地想,假如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尝一尝烤地瓜的味道……
“喂,小哥哥。”
一个柔美稚嫩的声音拉回了他飘远的意识。
“你别睡着啊。”
那双温暖的小手努力地摇着他单薄的身子。
他睁开眼,撞入一对空灵又澄澈的眸子里。
而眸子的主人是一名身披狐裘、穿戴光鲜的少女。
见他睁开眼睛,少女的眼底闪耀着欣喜的光:“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
“你还能站起来吗?”她问他,“我的马车就在附近,我扶你一块儿过去。”
“不要管我……”
他避开她关心的视线,想用仅剩的力气推开这位突发善心的小姐。
但他的力气太小了,他非但没推开她,还被她反握住手。
从她掌心传来的热度正一点点地从他的十指沁入他的心,丝毫不过问他的意愿。
“怎么可能不管你。”她望着他被发丝遮挡的眼睛,“我不管你,你就会死,可我不想你死。”
为什么?
他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她善良,见不得有人落难;还是因为她和那些喜欢拿肉包子砸他,看他同野狗抢吃的人一样,把他的苦难当作满足她善心的“功德”。
他遇见过太多恶小而为之的人,所以他也不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的动机。也许她说扶他去马车那儿,只是想让他亲眼看着她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之前就有过类似的人,拿着烧饼引诱他靠近马车,等他走近了,对方却大笑着让马车夫驾车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吃了一肚子的灰尘。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那样的人,他只知道她的高贵干净衬得他愈加卑微狼狈。
他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来没有过尊严的他,第一次希望自己带着尊严离开这个纷纷攘攘的人世。
他不想再一次次抱着希望,一次次失望透顶。
然而她却不给他拒绝的空隙,她在他的注视下,解开了那件一看就十分昂贵的狐裘,然后弯腰,温柔地披在了他身上。
“这样你会暖和些吧。”她毫不在意他的肮脏,毫无芥蒂地对着他微笑。
“为什么……”他还是把心里的那句疑问问出了口。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他只是一个即使冻毙街头也无人在意的小乞儿。
“因为小哥哥……”她指了指他的心口,一脸认真地说,“你的心在呼唤我。”
他的心…在呼唤她?
“那时候我其实是胡诌的。”后来,她向他坦白道,“我怕我不那么说,你不会和我走。”
“没关系,结果都一样。”
不论她说不是那句话,他都会和她走,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她就是他的命中注定了。
“小姐。”他从台阶上站起身,绕到她身前。
“嗯?”
他低头望着她美丽的小脸,告诉她一个他考虑了很久的决定:“我要去考功名。”
“你要去考功名?”
“嗯,等我考上状元,我就向神乐大人提亲。”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顾不上朝夕的乞儿,他有了一个更明确也更重要的目标,他要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他要……
“我要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