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霞皱眉:“说中国话。”
“世事无常,我们要随之变化。”
颜水晶探过头去:“什么片子?”
冠英转头一笑:“《唐顿庄园》。”
第二天,六月二十九号,清早起床号响,佘凌吃力地爬起来,仿佛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
如同老鼠一样警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有迅疾的反应,心惊胆战过了一个上午,中午坐在食堂里,颜水晶在她对面迟疑地开口:“凌姐……”
“可别再提扎血管的事,想起来就头皮发麻,要晕过去了。”
“凌姐,我是要说,黄主任昨天问我,要不要学习做医生,今天早上我已经答应了她。”
佘凌松了一口气:“当医生啊,那样也挺好的,今天上午,有人叫我,‘服务员,倒便盆儿’,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护士,但毕竟穿着这一身制服,给人家这样说,面子上很过不去。”
颜水晶:所以在地铁庇护所,下士官让自己穿白大褂冒充医生,安定人心,自己才很感觉屈辱,在幸存者面前,差一点就要说出来了。
“凌姐,只是以后我不能常在你身边。”
要紧紧跟随普外科主任黄倩,学习医生的技术。
虽然护士长这边提出异议:“护理这边人手缺得厉害,一个人要顶三个。”
黄倩回答:“实在太忙,就让她过来帮手。”
但两边都知道,颜水晶今后主要跟在黄倩身边。
佘凌叹一口气:“你就算在这里,我只怕也是待不久的。”
颜水晶手里的筷子狠狠戳着土豆:“凌姐,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很有进步,昨天已经扎进去了呀!”
虽然把血管扎了个对穿,但毕竟刺进了皮肉。
佘凌摇头,你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心理创伤?灵魂都被敲掉了一块,虽然是指甲大的一块。
“无论如何,今天再试一下。”
“水晶,我想,不如我去做保洁吧。”
“凌姐,你还做这样的白日梦?后勤打水扫地都是家属在做啊。”
这一天晚上,熄灯后,一片黑暗之中,佘凌与母亲并肩坐在上铺:“妈,我现在知道,摸鱼是个技术工种。”
年轻时候,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人,浑水摸鱼,只知敷衍,时常添乱,却浑然不知,云淡风轻,整天高冷,逢到升职提薪,眼睛立刻亮了,精神抖擞。
如今自己知道,摸鱼不容易,需要反应灵活,心态稳定,相当高的技能呢,自己两方面都不行,虽然不是有意摸鱼,但实在太不称职。
龙柏真道:“我当初就担心这个,虽然进来这里,但这份工作不适合你,勉强硬撑,太痛苦了,纸里包不住火,早晚要露馅。实在做不下去,就不要做了,压力太大,身体会出问题,大不了离开基地,我们在外面能活下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在无人的避难所,每天专职读书,快速积累水晶币,三年买下系统房产,万事无忧,在这满眼死亡的核末世,自家绝对安全。
“那么静悄悄的地方,你受得住吗?”
母亲是一个多么爱热闹的人啊,住在重庆,其实没有那么开心,亲人朋友都在故乡,看到老同事聚会,满眼羡慕:“哪一年夏天,我要回去住几个月,大家一起吃饭,摘草莓。”
“就算是我,也觉得太闷了。”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大约可以顶得住,曾经有整整四年,足不出户。
但现在不成了,自己之前渴望上班,就是为了能有人聊天,在自己的概念中,公司里的时间划分为三部分:工作、聊天、读书。
少了哪一项,这一天都不完满,当然,工作时间可以适当减少。
所以,如果封闭在一间地下藏身所,只有自己与母亲两个人,虽然可以从系统获取物资,生存没有威胁,精神上怕也受不住吧。
“早知如此,从前考一个药师资格证,在这里当药师,不用这样提心吊胆。”
人家四十几岁能考二建,自己也能考执业药师,佘凌向来不怕考试。
龙柏真沉默片刻:“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压力不要太大,大不了我们离开就是了,另外找一个过得去的营地,最好女人多些,让人安心。”
一夜过去,睁开双眼,又是考验。
佘凌硬着头皮来到医院,站在门前,想到护士长的脸,心跳顿时加快,不敢迈步进去,仿佛从里面发出一股力量,把自己推远。
鲍春雷拿着笔和文件夹板,刚好经过门前,一眼望到她,立刻吊起眼角:“你还不进来?事情多着呢,去收大小便样本。”
佘凌瞬间竟然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自己还做得来。
这一个上午,奇迹般居然还过得去,没有让自己进行肌肉注射,也没有要求输液。
午间,佘凌暂时得脱大难,只是午餐后,神经又绷了起来,仍然要练习埋针。
狭小的洗手间里,佘凌颤抖着拔出针,又是一个血窟窿。
颜水晶微微皱眉,很快舒展开:“好一些了,现在来试这只手。”
“水晶,你两只手都是针孔。”
“没关系,你……”
“哈哈,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练习输液?不是显微外科的护士吗?”
门“咣当”一声给撞开,鲍春雷的脸出现在面前:“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
鲍春雷情感强烈的五官,在佘凌眼中扭曲变形,瞬间穿越《霜花店》,片头朴承基那一张幸灾乐祸的脸:“护士长,我,我……”
“你怎么样?你根本不是护士,对不对?”鲍春雷的声音仿佛给铅板压着,低低的,沉甸甸。
“我……呕……”佘凌猛地转身,趴在马桶边就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