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末世的清冷莲花

洗手间内其她声音瞬间消失，只有佘凌的呕吐，持续不断，一声接一声。

五分钟之后，她擦了擦嘴，终于直起腰身，双眼直勾勾望着鲍春雷:“护士长……”

“嗯？”

说呀，我听着呢。

鲍春雷眼角向上一挑，那眼睛的三角形更加明显。

“我从前看末世文，面对外面的僵尸，女配拿着菜刀还是手软，不管女主怎样劝说，都不能硬下心肠打僵尸，当时就觉得好着急，已经是生死关头，怎么还这样胆小？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如果是我，一定毫不留情的。现在我知道了，假如真的面对僵尸，自己能不能冲出一条路，尚未可知，但起码输液这件事，是做不到的。”

终究难以为了生存，付出一切代价。

鲍春雷静默三秒钟，转头看向颜水晶:“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肯这样帮她，还真是个妙人。”

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本来台词都已经给她设想好了:是的，我不是护士，为了进入基地，才有了那样一个谎言。但这有什么可指责的呢？难道我不应该活下去吗？为什么我就没有资格，在基地这安全的堡垒度过核末世？

自己就会回答她:你要怎样活下去，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规则也不是我制定。但你不是护士，冒充护士，是很严重的事情，倘若发生医疗事故，大家都有责任，都是打一份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真是很可以啊，这两个人，一个火线提干，危急关头从护士提升为实习医生，另一个滥竽充数，假装护士，还以为旁人不知道，以为我七年护士长是白作的吗？三岁看八十，我三天就看出来你不是护士，还在想到底要装多久？果然现在就装不下去了。

不过大姐你的这个反应，实在超乎人的想象，我是不是要学着小说里的男主说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隔壁间响起开关门的声音，有人从那里出来，经过这里，视线向里面扫了一下，一声不吭出去了。

佘凌缓缓从地上捡起输液针，丢进垃圾桶，停止脊背，面对鲍春雷:“生命是一道光，无论能停留多久，总是美好的。是的，我不是护士，从前是办公室职员，搞显微镜的。你向基地汇报吧，我对此早有准备。”

鲍春雷愣愣地看着她:“这是上演哪部片子，《我在末世的清冷人生》？去给病房消毒吧，没有时间在这里多愁善感。”

佘凌转身走出洗手间。

颜水晶看看鲍春雷，又望望佘凌，本来还担心自己离开以后，凌姐怎么办，现在看来，这两个人说不准性情相投。

当天晚间，佘凌坐在铺上，数着手里的粉红色纸票:“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卫冠英抬头看了看:“凌姐今天很开心？”

佘凌笑道:“有了这么多份饭票，高兴。”

7月整月的饭票，31天不愁吃饭。

颜水晶翻着手里的《普通外科学》，微微一笑，真相大白，自然一身轻松。

晚饭时在食堂，自己还悄悄地说:“这件事以后就交给护士长去烦吧，该怎样安排你的工作，由她去考虑。凌姐，你放心，我猜护士长是不会让你走的，名额有限，不会安排许多的人，少了一个人，后面未必补得上。”

就算后面有人来，也不一定就强过佘凌，这一场大战，医院是重点轰炸目标，医护人员损失惨重，宿舍区倒是能看到许多的人，但多数是家属，能够护工的资格就不错，况且又有许多老人孩子。

凌姐年纪虽大了一点，但四十四岁还算是壮年，核大战一夕之间改变了年龄段的划分，四十岁五十岁的人是宝贵的劳动力。

当时凌姐回答:“我现在是明白了什么叫‘顺其自然’，强求也是无益，随遇而安吧，我总归努力去做就是了。”

此时佘凌撕下一张饭票，在手里高高举着，灯光将纸张的深粉底色映得明亮通透，今天六月三十号，后勤发了下个月的饭票。

“饭票啊，好古早的东西，当年在学校只用过半年，就换成了一卡通。”

遥远的青春回忆，大学第一年刚进入校园，买了饭票，好新鲜。

一场大战，许多怀旧经典重新出现。

嬢嬢缝着一只袜子:“我觉得这样的纸票票挺好，这个卡那个卡，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这些年更稀奇了，在超市买东西，用手机晃一下，就说付了钱，我媳妇说，这叫什么‘电子货币’，现在的人都用它，我反正是不信这个，方便是方便了，总不像真金白银在手里那么踏实，我就是拿着钱才有底。”

她老公眼皮一翻，仿佛给他扫了面子:“没文化，家庭妇女，跟不上形势，那是先进的技术。”

“哎呦，怎么就叫做没文化，没见识？要不是我当初在家里存了几千块的票子，靠着你们的手机，停电了在超市里怎么买东西？”

龙柏真笑道:“这倒也没什么，我在银行工作几十年，扫码付钱总觉得不安，前两年才装的手机银行。纸币有纸币的好处，递出去真实的钞票，更容易心疼，便少花些钱。”

卫冠英细声细气地说:“现在不管是哪一种货币，都用不到了。我听说，基地要另外发行一种新货币。”

她前面那句话，房间里的人都如同霜打的菜叶，一片萎蔫败绿，后面一句则给大家都提起了劲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