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烧着地龙,暖如春日,穿着单薄点还不觉得冷,到了屋外,便是寒夜里的一阵冷风,宁臻玉冷得立时清醒了些。
外院尚有一群品阶不高的在此宴饮,或是桥边坐着赏月饮酒,听到里面有人出来,便都回头张望。
宁臻玉跟着谢鹤岭往外走去,神色如常。
只是身上披着的绫罗到底显眼,灯火下呈现暧昧的绯色,好些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谢鹤岭看上了哪个郎君要带回去,近了瞧那神色又不像,不由窃窃私语悄声猜测。
宁臻玉忽略这些目光,只跟随在谢鹤岭身后,然而离王府大门越近,便能瞧见大门口人越多。
他原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走得近了,竟听外头声音愈发熟悉。
原是好些个朝中官员曾得罪过璟王,生辰宴连请帖也不曾送,他们依旧巴巴地赶来贺喜,许是为了求情告饶,却被拒之门外。
“我乃御史中丞之子,家父抱恙,我代替家父为璟王献上贺礼,劳烦通传一声。”
宁臻玉听得声音,陡然一顿。
王府的门房不耐道:“早先便开宴了,你来晚了不如不来,何苦纠缠!”
谢鹤岭察觉到宁臻玉停在后边,侧脸瞧了他一眼,只见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谢鹤岭眉头一抬,看了眼大门外瘦削的身影,哪还有不明白的。
宁臻玉忍不住攥住了衣袖,他原是故作平静,挺直了脊背,迫不及待离开这璟王府,眼下却似乎已经想往后退,甚至下意识躲在了谢鹤岭身后。
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他如今穿着这样的衣裳,有辱斯文,如何能叫严瑭看见。
谢鹤岭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宁臻玉只得揪紧了谢鹤岭的氅衣,抿住嘴唇不说话。
谢鹤岭“哦”了一声,宽慰道:“冷么?”
说罢脱下大氅,披在宁臻玉肩头,掩去了那身轻佻的浅红衣衫。
宁臻玉知道自己披着谢鹤岭的衣物,这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后已有人瞧到他们的动作,格外议论。
可他没有办法了。
身后莺声燕语,那群美丽的蝴蝶一般的少年已经搀扶着醉酒的达官贵人出来了。谁都知道那些少年是什么人,只消瞧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衣服是一样的,他不能被严瑭看轻。
旁人目光也就罢了,今日的闹剧会不会传到严瑭耳朵里,他无法控制,可他至少不能当着严瑭的面,打扮成这模样。
门房听到动静,见是谢鹤岭一行人出来,殷勤道:“谢大人这便要走了?”
他一说话,门槛外的严瑭自然也投来了视线,宁臻玉浑身一僵,再不能后退,避无可避,垂下头藏在谢鹤岭身后。
谢鹤岭道:“王爷已歇下了,我们自然不好打搅。”
说罢,见旁边的宁臻玉神情不安,便和声道:“好了,这便回府。”
两人这般说着,迈出王府大门,与严瑭擦肩而过。
宁臻玉一直低着头,攥紧了衣领,生怕露出了一丝鲜亮的绯色。
他知道严瑭已经注意到了他,也瞧见了他身上不合身的大氅,他只能一语不发,垂着头随谢鹤岭步下台阶。
严瑭却忽然道:“且慢。”
这两个字像一支利箭,将宁臻玉钉在当场。宁臻玉不敢回头,只觉后背要被盯出一个洞来。
谢鹤岭转过身,客气道:“你是?”
严瑭走近了,近得一直垂着头的宁臻玉的视野里,出现了严瑭的衣摆。
“见过谢统领,在下御史中丞之子严瑭。”
“哦,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