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青栩一套刀法舞毕,身形站定,带着鼻间略微急促的喘息朝他走过来。
“尊上。”
慕玄临缓缓站起身,与人对上视线,见那双黑眸中似有一种隐隐的期许。那种神色,或许连青栩自己都未曾察觉。
这人是在下意识寻求他的肯定。
可惜慕玄临看他一会儿,却什么也打算没说,只从人手中将刀拿了过来。
他提刀向前走了几步,脚下隐隐有些虚浮。
他口中念着:“不错,这刀果然好,我也试试。”
魔息灌入刀中,幽暗紫光渐渐盘上刀身,却突然开始忽明忽灭起来。
慕玄临斜过眼神,不经意向身旁两人瞥去。
两个护法见他这仿佛控不住自身魔息的样子,都不禁蹙起了眉头。青栩更是上前两步,想走到他身边来。
他移开眼神,忽得便舞起了手中长刀。
他与青栩是不同的。戒堂培养弟子之时,每每先探其人经脉,再定人修习何种魔道功法。而青栩修的,便是寒冰一脉的魔功。
恰恰相反,慕玄临体内的魔息至阳如火。这魔功使起来,自是截然不同的路数。
长刀被他猛然举起,直指天阙,电一般的流光顺着那明灭间断的魔息,断断续续传到刀尖,燃起幽紫色的火焰来。
这一招,曾是他最得意的“焚天剑”。
那已是数十年前。忘月川山涧之下,异族祸乱魔界。两军僵持之际,修为问鼎三界的新任魔尊,就是以这一招焚天剑,燃起令天地恍然的通天紫焰,终得以将那异族收入麾下。
可此时,他抬眼望着手中刀,却发觉这次不同了。
那刀尖火根本焚不了天,甚至连屋顶也焚不了。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火苗,要是谁子时起夜摸了瞎,倒勉强能派上点的用场。
可就连那火苗也只燃了一息之久,便骤然灭了。
慕玄临高举的手轰然垂下,整个人一个踉跄,以刀撑地,身形往旁边歪去。
“尊上!”“尊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慕玄临抬起眼,见顾冲竟比青栩冲过来得还快些。
他抬起胳膊,任由那只手将他扶稳。
顾冲许是一时紧张,扣住他小臂的手力气有些大,好在并没有捏疼他。
“尊上可是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慕玄临歪头看向顾冲,声音微斥道:“累,我怎么会累?刚刚喝了酒,只是......只是有点醉了而已。”
他又试着走了一步,却发现身形晃得更加厉害,便赶忙说:“啊,看来的确是累了。便依你的,回房去休息一会儿。”
他将手中长刀随意往那匣子里一放,顺着顾冲扶他的力道,往茗轩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悄悄向身后那独自站着的人瞥了一眼。
青栩想扶他却落了空的手,还停在身前没来得及放下。他的脑袋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
几日来,玄青楼的侍从只要见了那个穿着黑衣,身背长刀,据说是慕姓贵客“心头宝”的人,全都绕着走。
无他,这人的脸实在太黑了。
青栩从蜿蜒的走廊路过。他刚走过去,就有两个在角落站岗的侍从,躲进阴影里小声议论。
“这小哥儿长得是真俊,浑身冷清清的,身条也好,看着就能打。真叫人喜欢。”
另一个点点头:“确实。不过哪都好,就是脸有点黑,你看一对比,那颈子多白啊。难道最近太阳大,晒的?”
“有可能。”
青栩脚步不停,脸却更黑了。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以为他听不见吧。
不过最近,他心中的确有些沉重。要说直白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顾师兄。
几日下来,他虽一直在尊上身边,却愣是一次与尊上交谈的机会都没找到。自那日轩中赠刀后,每晚他再说要去屋外守夜,尊上竟一次也没拦过他。
这分明是遂了他自己的意,可他心中有口气不知为何,就是无论如何都顺不过来。
且这几日中,大大小小无论何事,顾冲总能恰好赶在他前头,替尊上办完。
就比如方才,那个几乎已升级成比试的取书任务。当顾冲捧着那本《奇人鉴》先他一步叩响房门时,青栩终于隐隐开始觉得,顾师兄是不是故意的。
顾冲对上他眼神,拍拍他肩,笑道:“小六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唯独身法快,有时才能先你一步。”
不过说到底,这都还是小事。
青栩真正担心的,是尊上的功力。
前日在茗轩中,尊上虽说自己是喝了酒,有些醉,可他如何会看不出来。那力不从心的间断魔息,绝不可能只是醉酒的缘故。
前面便是尊上的房门。好在这次那门前,终于没有顾师兄的身影。
他叩响房门。
“进。”
屋中只有尊上一人。
青栩朝坐在案前的人走过去。慕玄临抬头见是他,笑了笑:“阿栩来了。”
他默默站定在那桌案前,行礼:“尊上,请允属下为您探查体内魔功。”
慕玄临抬抬眉:“为何?”
“那日茗轩中,尊上的状态,属下担忧。”
慕玄临站起身,从桌后走出来。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阿栩,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忘了什么事?”
青栩有些疑惑,抬起头。
“你的每日任务呢?”
“你已落下了好几天的。现在一齐补上,我就给你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