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烬洋洋自得:“那人参可是我爹从长平关送过来的,跟那些棚子里培育的不一样。”他伸手把车窗关上:“我听得见——就那么点热乎气,都跑没了。”
他接着说:“明天晚上差不多能到蓉城,过了蓉城就进山了。你就在那等我吧,离京城不远,气候也还行,等我处理完甘县的事再回来接你。”
山路不好走,马车上去还未必有人跑得快,势必拖累行军速度,车里的人也坐不安稳。
风念安道:“我正要说这个。明天出了京城地界,就让我与傅兄同乘一骑吧。”
“同乘?”
钟离烬看一眼前面的傅宜:“我以为你们不熟。”
“从小一条街长大,再怎么不熟也总归有些交情在。”
他说完话,半天没听见回音,靠近车窗问了句:“世子?”
“再说吧。”
钟离烬提马走了。
风念安没当回事,坐回去准备眯一觉。
淮东不解:“您又不是要当这个监军,反正就是意思意思,为何不听世子的?过了蓉城就是连绵大山,连个客栈都没有。”
“我又不是出来度假享福的。”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软垫里,闭上眼睛。
淮东身为奴才,只有提建议的权力,却无权干涉主子的选择,既然风念安打定主意要跟队伍一起吃苦,他也只能尽量让他少吃点苦,把暖炉又烧旺些。
风念安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他一张眼,正看见怼到面前的一张脸。
钟离烬一手穿过他的膝盖窝,是个环抱的姿势。
“干什么?”
昏暗中,钟离烬半个身子跪在车厢里,与他四目相对:“到驿站了,让你进屋睡。”
他收回手。
风念安靠着车壁揉揉后颈醒神。
钟离烬倒退出去:“那你穿上点再出来,小心着凉。”
他打着哈欠,点头,问“淮东呢?”
到地方了竟然没叫他。
“他给你做饭去了,淮南刷马去了,淮北在给你铺床,淮西……”他摸摸头,没说。
风念安了然:“跟人鬼混去了是吧。”
淮西是他这四个护卫里年纪最小的,天真好动又爱玩,所以淮东总让他留守家里,不怎么带他出来。
但是上次他溜号把钟离烬放进院子挨了罚,凤州时没带他去,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听说要去汀州,无论如何都不肯留在家里了。
钟离烬伸进来一只手:“火炉快熄了,赶紧下来吧。”
风念安也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抓着他的手腕慢吞吞下车。
驿站里只有些行脚商人,见进来一群官爷,吃完歇脚的都收拾收拾走了,没吃完饭的明显加快速度吃,然后急忙走了。
可见大齐官风实在不怎么样。
钟离烬把他领到远离大门的避风处坐下,傅宜正好拎着刀进来,扫一眼人大堂准备跟士兵坐一起。
风念安招呼他:“傅统领,我正好有事要麻烦您,坐下一起吃吧。”
傅宜道了句谢,按着佩刀在对面坐下。
风念安给他满上一杯茶:“我骑射之术一般,也不好意思拖累大家,所以接下来地几天能不能麻烦您与我同骑?”
傅宜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可以,只要您不嫌弃的话。”
两人相谈甚欢,就这么定下了。
刚去找驿站管事跟人家借完后厨的钟离烬莫名其妙,怼他胳膊肘,指指自己,眼神询问:干什么不让我载你?
风念安余光扫一眼四周:咱俩不适合关系太近。
钟离烬有所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淮东开的小灶先人一步出锅上桌,风念安一看那一盘子接一盘子的绿就没什么胃口。
钟离烬把刚拉开的椅子又推回去,原地做了个蹲起,说:“那什么,我还是跟士兵一起吃吧。”
这边简直就是在喂羊。
傅宜咽了下口水,明显是不好意思走,风念安笑着摆摆手:“我这几日咳症厉害,饮食需要清淡一些,傅统领不必跟我一起。”
傅宜和钟离烬都走了,只有刚忙完的淮东跟他坐在一桌。
风念安怼着筷子食欲全无,抱怨道:“都出京了,没人管你了,明天能不能让我见点荤腥?”
淮东冷脸拒绝:“咳症好之前,忌油腻荤腥。”
风念安一头磕在桌子上,低声不知是真是假地咳起来。
钟离烬在后面看得发笑,撕下一口驿站管事奉承来的野鸡肉:“这年头,菜可比肉贵多了。”
菜是地里长的,受旱情影响收成很差,价格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肉只需上山打猎,野鸡野鸟野兔总还是能猎到的。
傅宜听见他这话,趁机问:“将军跟风御史看起来似乎并不如传言那般水火不容。”
“有外人在,总得做做样子么。”他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傅宜:“那一会儿他与我一骑?”
“嗯,”钟离烬扒着饭:“你记着骑稳当点,不然这金枝玉叶的,颠出茧来可赔不起。”
大锅饭烧得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上齐了两菜一汤。
钟离烬风卷残云,几口下去填饱肚子,回头一看风念安那碗饭几乎没动过,便夹了两块兔肉在碗里,坐过去:“你看看你,多浪费!知不知道现在菜多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