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悬背手变出个行囊,装作久提手酸,适时拿起来往肩上放,编到:“真是打扰了,我们兄弟是荆楚人,听闻白沙溪春景可比仙境,特来一观,不知庄家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兄弟三人赁上两间屋子,留宿几晚。”
那庄家听着坐起身,听罢起身要走过来,边道:“哦哟,欢迎欢迎,我正是这茶园的主人,三位快请进!”
庄家登然精神,开门迎客。
莫悬礼貌道谢,转头一看秋青白在偷笑,鹿藏有样学样也变出两个行囊。
庄家脸上没带笑,却能看出他心情好。清风徐来,暖阳正照,青丝翠叶一齐飘飞,墨纸碎字不吝翻摇,仿佛这天一眨眼,过去的满身荆露便会抖落随风,抬眼安照青阳,绿水绕荷香。
莫悬想着入了夏,要带秋青白去揽山摘杨梅,还要去瑶池看莲花,或者大胆一点,带着他去南海探险,然后回家。
他想的太着迷,还没说几句,场面就换成了秋青白和庄家说烦扰话。秋青白不太常主动开口,莫悬至今才发现不论他语色如何,字意深处总藏着些“改不掉”,这感觉细腻悠长,不只在每一次每一句,而在每一个字里都有那“改不掉”。
可莫悬光能听出有这么一样东西,听不出更具体,想试着探寻,终究连这人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莫悬仔细盯着他看,没料到他说完转了过来,陡然一吸气就忘了怎么呼出去,愣了,秋青白歪头轻笑,莫悬紧跟着尴尬一笑。
听见他说:“阿悬觉得呢?”
“啊?”莫悬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想起来秋青白做决定,总都是好的,转而肯定,“可以呀!”
秋青白朝庄家点头,庄家接到:“这后面呀还有处小园儿,是我过去给老友留着的,屋子都算干净,现在没人住,您若不嫌,尽管去住。”
说好了买卖,告辞出发。
庄家却没说那小园的具体所在,玩笑让三人自己去找。
绕过主人山庄,看见其后茶园,绵延悄至天边。秋青白走在最前头,莫悬紧跟着他,好几回差点要踩上他鞋跟,鹿藏蹦跳着跟上来,不过这人太高大,总佯装跨大了步子,一步一步撞靠在莫悬肩上。
沿路风景美极,矮山丘陵再多弯绕,烦躁也不能霸占了心情。
这儿实在太大,没数清走了多远,过茶山近十座,这不,终于看见坡上一列采茶女,采完了这头正下坡,要去采那头。
午阳些潦草,莺声疏难连,纤手扶盈筐,带英插杜鹃。
一幅好景,莫悬想要问路,还未开口,倒先听见那边交头窃语了。
“诶,来客人了!”
“都好年轻耶。”
“前面那个长的真好看!”
“我喜欢后面那个高大壮,长的也不错。”
“中间的还是个孩子吧,估计长高了也好看的。”
“嘘,他们看过来了!”
是一群活泼的女孩子,传过来轻悄明笑语,以为来不及噤声,其实早早被听见。
那便默其之以为,问:“姐姐们请留步!我们是借宿的,请问去庄家的小园该往哪边走啊?”
“噢,你往左边走,不远了!”其中有个胆大些,向他答到。
莫悬:“多谢姐姐!”
“不谢不谢!”她挥手拉着姐妹们快快走远。
得了准方向,剩下的自然简单的多。其实遇不着她们也没关系,莫悬总贪恋春阳,自己慢慢找过去是很不错的,只是风景如何感觉如何,结伴而行就不能单考虑自己,否则出游没了笑晏,全成了别扭。
这回走了没多远,越过前面矮茶山,小园子在后面山丘上安然等着来客。
鹿藏好像没说话,这一路上都没说话,一看见地方就飞奔过去,莫悬却实在看不出他是否有心事,好奇怪。
不久事毕,天气尚午。
巡视一圈,园里果真是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一间灶房两间卧房,正好够三个人方便。床已铺好,水缸也是满的,篱笆围出个院子,院子里有张石桌,挨着篱笆种的花还用草笼子罩着,好些个品种,莫悬都不认识,应该都挺稀罕。
秋青白已在灶房起锅烧水,好一会儿没出来,大概是要做什么好吃的,看起来是心情大好了。可惜等莫悬从卧房走出来,鹿藏就突然来精神了,拉着他说这说那,没法观摩秋青白下厨。
算了,莫悬觉得自己真像那个观棋的樵夫,只是调转过来,仿佛听完了鹿藏百十年的动述,讲他师父教了些什么,他有哪些会了哪些还不会,讲他不管吃饭还是睡觉,无时无刻不想和莫悬见面,可是师父不许……好些都听腻了,不过还是得认真,不然朋友该多伤心。要是哪一天认真还得靠假装了,莫悬必要觉得自己狠心可恶。终于把秋青白盼回了院子里,过了半个时辰。
却不见秋青白手里拿着好吃的,莫非……
秋青白说:“我们去摘茶吧!”
莫悬:“好啊!”
鹿藏:“好啊!”
太阳也不晒,风吹又舒服,闲来无事,难得秋青白提议去做些什么,何乐而不为。
这回真的,福运澄明了。
鹿藏兴高采烈找了三个竹筐,一人背了一个,跑上跑下,摘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