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你觉得我会傻到往玻璃上撞吗?”说话间,汤姆关注着鬼魂。基普他们从二楼探出尸体,很快又缩回去,不见身形。
汤姆不敢大意,向马蒂提出:“我背你。”
马蒂死活不肯答应,时间紧迫,汤姆顺势改为搀扶着马蒂跑。
“不管怎么样,汤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没有比这更甜美的伤口了,甜美到马蒂觉得背部的刺痛沿着神经系统传递,成了注入大脑的甜腻糖汁。
马蒂想起了胸前的玫瑰,“我可以送你一朵玫瑰吗?”
“不可以。”
“好吧,其实能和汤姆你一起,这已经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了。”马蒂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我还亲吻了你。如果在仓库的那个可以算作吻的话。
“你的生日?你是说,愚人节,也就是今天是你的生日?”见马蒂点头,汤姆沉默后说,“那朵玫瑰你还要给我吗?”
“你接受了?”马蒂眼睛一亮。
“嗯,不过,我有要求,等你出去后亲自给我。”
马蒂声音很低,几乎是耳语,“那真可惜,可能来不及了啊......”
“别乱想,快走。”汤姆说。他没听清马蒂说了什么,但是从马蒂的神情也看得出来他在说什么丧气话。
他们说着话,脚步不停。很快就到了校门口,铁门大摇大摆敞开着,眼见希望就在前方,汤姆他们的步子更快了。
快要迈出铁门时,变故发生,横空出现的一双手拽住马蒂的手臂,很快,便是两双、三双......更多的手将马蒂一下扯开三四米远。
汤姆转身要去阻止,凭空而起的气流把他撞飞出铁门,落到地面时又无形地垫了下。失去意识前,眼睛里的最后一幕,是嘭的一声关上的铁门。
地上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色痕迹,和一朵玫瑰。
汤姆是在医院醒来的。美利坚警方掘地三尺,只找到录像带、被打叉的毕业手册,以及两具尸体,基普等人的尸体全部不翼而飞,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汤姆顶着警察怀疑的目光,一次次不厌其烦的重复细节:
“准确来说,我并没有亲眼看到马蒂杀人......对,所以我并不曾肯定地告诉过您,马蒂是凶手,我只是说出弗兰克他们的猜测与我所亲身经历的。”
“我并不清楚他们的尸体去哪儿了,如果一定要我说些什么......也许变成了鬼魂呢?”
媒体闻讯而来,他们敏锐地意识到这桩案件背后的新闻价值,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录像带,采访汤姆后拿到录音。报道发表后,美利坚也掀起轩然大波,很快爆发了游行示威,在临近州的校园枪击案件后,舆论达到顶峰。
这桩长达十年的复仇,完美的满足了大众的基督山伯爵情怀。人们一边同情马蒂,一边拍手称快。虽然也有人不赞成,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美利坚人民义愤填胸,新上任的总统出于种种考虑签署了《No Child Left Behind》法案。多兹维尔小镇所在的新泽西州政府也于次年出台了《新泽西州反欺凌法》,成了美利坚土地上第一个针对欺凌出台法案的州。
汤姆父母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听了儿子的讲述,理智告诉他们要讲科学,儿子这么大也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但是父母的心思是不能够用理智来推演的。等他们冷静下来,两人已经拿着在寺庙求的平安符,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父母的赶到,让汤姆得以倾吐心事儿: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如果十年前,我在注意到基普他们的小动作时多思考一下,马蒂的实验室事故就不会发生;如果我多用点心,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救成。”
“汤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父母柔声安慰,“你不需要救下任何人,救人从来不是你的责任。”他们揉着汤姆的头发,“我们希望你乐于助人,却并不是想给你施加上一定要舍己为人的枷锁。”
天气晴朗。
公墓里,四处都是青绿草地,一座座坟茔无声地矗立。汤姆站在马蒂的墓碑前,凝视着黑白照片,银白色的阳光在他的发际闪耀。
许是看得久了,眼睛一个失神,照片中的马蒂冲汤姆眨了眨眼。汤姆回神,再次看去,马蒂又是那副戴着眼镜、傻里傻气的单纯模样。
是错觉吗?
倏地,汤姆肩膀被拍了一把,他回头。
“汤姆,快走了。”
父母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他们还要去赶飞机。
汤姆应了一声,低头和马蒂做最后的告别:“再见了,马蒂。”他弯下腰,将捧在手心的花束献上,起身和父母一同前往机场。
飞机起飞。
多兹维尔中学的鬼群忽地一致抬头,用不见丝毫反光的眼珠,久久注视着飞机由大变小,逐渐远去。
他们躁动不安,喃喃声忽大忽小,形成了重叠的回音:
“汤姆,他要来了......小心……马......”
汤姆陡地惊醒。
“嗯,刚刚我梦到了基普、卡罗尔他们。”汤姆回想着他做的梦,“他们似乎说了什么......谁要来了?小心?小心谁?”
剧烈的颤动将汤姆从思考中唤回现实,整个飞机抖得厉害,像是突然负担了无法承受的重量。颤动来得快,走得也迅猛。第一声惊叫刚被发出,飞机已经平静,留下尚在惊慌的人们面面厮觑。
来去匆匆的抖动事故,若不是物品七零八落、椅背上存在的水渍,人们只会觉得刚才一切都是幻觉,但是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索性不管了。
汤姆也是这样,他继续思索自己所做的梦。
“刚刚——等等,刚刚做了一个什么梦来着?好像梦到基普,然后呢?”
汤姆大脑清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印象也没有。很快,随着时间流逝,他连梦到基普这些人也忘了,只依稀记得是个乱糟糟的梦境。
长空之下,墓园。
洁白的花束被庄重地放在墓石前,竖立的石碑上刻着掀起了大半个美利坚风波的名字——马蒂。
棺材里。
几朵干花和用红笔打着叉的毕业年鉴孤零零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