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身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
环顾四周,竟是桑瑱的房间?
而房间的主人,此刻正和衣睡在我身旁,少年双眸紧闭,呼吸声均匀平缓。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轩窗洒入,竟已到了傍晚时分。
心中暗自懊恼,自血蚕蛊虫醒过一次后,如今这副身躯愈发脆弱,不过才一夜未眠,竟然晕倒了……
小心翼翼地从被窝中起身,我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晕倒前,雪儿好像送来了绿舟的密信。
我赶紧摸了摸口袋。
密信还在,不是梦。
——任务取消,两日内速来复命。
通常情况下,任务取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下追杀令之人主动终止了与绿舟的合作。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取消了桑瑱的追杀令,难不成是乔伯那边有结果了?
绿舟各分部间有些特殊的联络方式,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快速传播消息,如果乔伯昨日抵达俞都并将事情说清,绿舟今日撤下追杀令,也并非不可能。
可若真是这样,桑桑的追杀令又是何人所为?
难不成还是那对兄妹?
思及此,我觉得有必要找他们问清楚,若真是这两人,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但绿舟又让我两日内回去复命,一旦回去,必会派发新任务。
届时,如果目标所在地距离扬城和俞都较远,我还怎么调查?
而且昨夜与如风交手的画面被许多人看到,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绿舟肯定是不能回了。
沉思良久,我终于做出选择——先去俞都查明真相,再设法解开血蚕蛊虫,彻底摆脱杀手身份。
穿好外袍,朝床上看去,桑瑱睡颜安静平和。
回想初见时,他一席青色布衣,笑盈盈地介绍:“在下连清,连理的连,清水的清。”
那时的少年肌肤若雪,眉目如画,宛若山间最纯澈的清泉。
一晃,大半年时间过去了。
想到以后,不知能否活着回来,心中不由有些难过,我轻轻上前,俯身贴上了那苍白的脸颊。
温润的触感从对方肌肤上传来。
停留片刻后,我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早上写好的诀别信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
收拾好东西,我踏出房门,便见院中多了一人。
青衣男子静立在竹林下,听闻动静,缓缓转身,目光定格在我的包裹之上。
“你怎么过来了?为何不进去?”我扯了扯嘴角,佯装平静。
“我没睡,你方才有些不对劲。”他道。
“是吗?”我故作轻松,不想让离别的氛围过于沉重,“你直觉很准,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多久?做什么?”他眼圈有些泛红。
我深吸了一口气,犹豫是否要告知真相,半晌之后,决定坦白。
“昨晚刺杀桑桑那人已被我杀死,但他同我一样也是绿舟杀手,绿舟察觉属下失踪定会派人调查,我不能留在这里给大家惹麻烦。”
“也是……绿舟杀手?”他眼眸低垂,似在极力隐忍,“所以桑桑是被……”
“被下了追杀令。”我确认。
事发至今,桑瑱状态一直不佳,我们之间交流甚少,谁都没有主动提及桑桑的死因。
或许他猜过此事与绿舟有关,但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暂时没有心情深究,如今见他情况好转,我便折返屋内,递出了诀别信。
信中如实记载着昨夜发生的一切,以及我的一些猜测。
看完信后,少年双手颤抖,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稳。
我忙上前搀扶,心中担忧,“你……”
“无事,”他声音虚弱,“你的意思是……还是桑锦他们做的?”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只是推测。”
身旁人闻言,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脸色苍白如纸,夕阳余晖洒在身上,更衬得青色身影加单薄。
我抬头看了看天,夜幕即将降临。
“桑瑱我走了,你的追杀令已经取消,你暂时是安全的,不要担心。”
少年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一动不动。
我狠心大步向前,“照顾好自己和桑桑。”
从对方身旁经过时,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窜入鼻腔,那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但很大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闻到了。
“忘月。”桑瑱突然抓着我的手,声音微颤,“一定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