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闻言,心中一惊,想起昔日与卫若兰相交,此人豪爽仗义,绝非乱党之人,其中定有冤情。正欲询问,那官员又道:“看兄台气质不凡,想必非等闲之辈。不知兄台可有兴趣竞拍?若得此女,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宝玉听了,心中甚是不悦,正色道:“我虽非平常百姓,但也绝非冷酷无情之徒。卫公子一家遭遇如此变故,实乃不幸。我又怎能趁人之危,参与竞拍?只愿世间多些公正,少些冤屈。”言罢,转身欲走。
恰在此时,宝玉不经意间抬眼看向拍卖台,只见台上站着一女子,虽蓬头垢面,衣衫破旧,但那身形轮廓,却让宝玉心中猛地一震。再仔细瞧去,正是多日不见的史湘云。
刹那间,宝玉只觉心如刀绞,好似被万箭穿心一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笑语嫣然的史湘云,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宝玉见湘云如此凄惨,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再也抑制不住。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台去,将湘云从这苦难中解救出来。
然而,宝玉深知不可莽撞行事。他强自镇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如何才能救下湘云,又不致惹来麻烦。略一思忖,计上心来。
此时,拍卖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众人纷纷出价,湘云最终被一乡绅以百两银子买走。宝玉见状,急忙上前,向那乡绅拱手道:“这位兄台,恳请您将此女让与我。实不相瞒,此女乃我故交,如今落难,我实在不忍见她受苦。”
那乡绅上下打量宝玉一番,道:“我花了银子,怎能轻易让与你?”宝玉忙道:“我身上所带银两不足,愿以这枚金麒麟相抵。这金麒麟于我意义非凡,但为了救她,我甘愿割舍。”说罢,从怀中掏出金麒麟,递与乡绅。
乡绅接过金麒麟,见其质地温润,做工精细,心中有些动摇。宝玉又道:“兄台,此女身世可怜,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成全我这一片苦心。”乡绅见宝玉言辞恳切,情真意切,终于点头应允。
宝玉大喜,连忙走到湘云身边,轻轻将她扶起。湘云抬头,见是宝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难以置信,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紧紧抓住宝玉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宝玉看着湘云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湘云的心疼,又有对世道不公的愤怒,还有对自己未能及时保护她的自责。他握紧湘云的手,轻声说道:“云妹妹,别怕,有我在。”
随后,宝玉带着湘云,匆匆离开了这令人心碎的地方。一路上,湘云紧紧依偎在宝玉身旁,仿佛生怕再次失去他。宝玉则安慰着湘云,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二人好不容易来到马车旁,宝玉先将湘云扶上车,自己随后也坐了进去。他对车夫说道:“快走,离开这里!”车夫挥起马鞭,马车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马车一路颠簸,宝玉和湘云相互依偎,默默无言。他们深知,前路或许依旧艰难,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宝玉和湘云下车一看,只见四周皆是皑皑白雪,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不绝,被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寒风呼啸而过,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打在他们的脸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此时,湘云因一路颠簸,又加上身体虚弱,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便要摔倒。宝玉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道:“云妹妹,你怎么了?”湘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有些头晕。”
宝玉携着湘云,于荒寒之地举目四望,遥见疏林深处,一椽茅屋隐于其间,仿若浩渺沧海里的孤舟。二人相互扶持,踩着荒径上的败叶,朝着茅屋缓行而去。
到得屋前,宝玉抬手叩门,声如鸣钟,喊道:“屋里有人在否?我二人遭逢困厄,恳请开门相助!”
良久,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现身门前,身姿婀娜,恰似春日拂柳。身后还跟着一位红衣少女,面容娇俏。宝玉凝目细瞧,不禁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呀,这不是龄官吗?缘何在此?”
那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婉转似莺啼:“宝二爷,我如今已不叫龄官,改名椿龄了。家中亲人仍唤我大丫头,这是我妹子二丫头。”言罢,与二丫头一同,将宝玉和湘云迎入屋内。
众人方入得屋内,只见一人从内间走出,身形挺拔。宝玉定晴一瞧,竟是贾蔷,一时间,屋内满是惊喜之声。
宝玉满脸惊异,忙问道:“蔷兄弟,你怎会栖身于此?贾府突遭横祸,你却安然无恙,其中缘由,快与我讲讲。”贾蔷微微摇头,面上闪过一丝苦笑,叹道:“宝哥哥有所不知,自我搬出宁府,便与龄官情投意合。后来贾府出事,我因早已在外居住,躲过一劫。但风声鹤唳,为避灾祸,便与龄官来此黄叶村,与二丫头一同过起了村居生活。”
湘云好奇地环顾屋内,忍不住问道:“蔷哥儿,你搬出宁府这事,说来也蹊跷,到底是为何呢?”贾蔷神色一滞,似有难言之隐,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云姑娘,实不相瞒,我自幼在宁府长大,关于我与珍大爷的关系,府里流言甚嚣。或许正因如此,我才得以在府外居住,也正因如此,才逃过这一劫。”
龄官伸手轻轻握住贾蔷的手,目光坚定,说道:“过往种种,皆是磨难。如今在这村子里,虽无富贵荣华,但夫妻相伴,日子安稳,我已心满意足。”
这时,二丫头从厨房端来几碗热气腾腾的粥,笑意盈盈道:“快趁热吃些,暖暖身子,一路上想必饿坏了。”众人接过粥碗,暖意在指尖蔓延。
宝玉看着眼前的贾蔷和龄官,心中感慨万千,想起贾府往昔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如今却如梦幻泡影般消逝,不禁悲从中来。他长叹一声,说道:“今日能在此与你们相聚,实乃幸事。愿往后大家都能远离灾祸,顺遂度日。”众人皆点头称是,在这黄叶村的茅屋中,温馨弥漫,为这清冷世间添了一抹暖色 。
稍作休息,湘云的精神好了许多,众人便围坐在一起,聊起天来。椿龄说起自己的经历,原来老太妃薨逝后,贾府戏班解散,她便回到家乡黄叶村,与家人团聚,靠纺织针线为生。
宝玉听了,不禁想起当年在梨香院,让龄官唱《牡丹亭》的情景。那时的龄官,光彩照人,才情出众,如今却过上了这般平淡的生活。世事变迁,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椿龄又说起当年戏班中同伴的情况,“听闻芳官被骗至尼姑庵后,不甘受那老尼驱使,想必是逃出去了,如今不知流落何方。藕官、蕊官还在庵中,也不知能熬多久。出府的宝官、玉官,更是下落不明。”
宝玉听了,心中黯然。想当年在贾府,与这些人相处融洽,如今却各奔东西,生死未卜。人生聚散无常,实在令人伤感。
此时,屋外风雪依旧,屋内却暖意融融。宝玉、湘云、贾蔷、椿龄和二丫头围坐在炕桌旁,桌上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们的脸庞。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众人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湘云眯着眼,回忆道:“宝玉哥哥,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园子里摘海棠花吗?那时,咱们无忧无虑,多么快乐。”宝玉微笑着点头,说道:“是啊,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你那时总是那么活泼,笑声比银铃还清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忆着往昔在大观园的点点滴滴,从海棠诗社到中秋赏月,从吟诗作画到嬉戏玩闹,每一个场景都仿佛历历在目。欢声笑语在屋内回荡,让他们暂时忘却了生活的烦恼与忧愁。
然而,时光悄然流逝,众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困意袭来,三人抵不住倦意,贾蔷和大丫头先回房,二丫头也回厢房,宝玉和湘云便和衣在炕上睡了。
宝玉渐入幽梦,周遭景致瞬息万变。但见寒冬深夜,大雪恰似鹅毛,纷纷扬扬肆意飘洒。天地间浑然一色,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仿若为这衰颓尘世悄然覆上一袭凄冷殓衣。
风雪交加之际,宝玉身披一领千疮百孔之破毡,身着的衣衫亦是褴褛敝旧,难掩落魄之态。口中嚼着自酸菜缸底捞出的残渣,那酸齑散发的刺鼻异味,于此刻潦倒至极的他而言,竟成了难得的果腹之食。如今流落街头,他只能于这冰天雪地之中,手持更梆,在街巷内冻得瑟瑟发抖。每一次敲击更梆,那“梆梆”之声,皆裹挟着无尽的沉重与悲凉,恰似其支离破碎、伤痕累累的人生写照。
待这漫长寒夜的打更完毕,宝玉拖着仿若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疲惫不堪地行至湘江之畔。他在桥头缓缓坐下,凝望着漆黑如墨的江面。江水在夜色中汹涌翻卷,仿若无尽的黑暗深渊,无情地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与憧憬。其眼神空洞而迷茫,往昔的繁华热闹、欢声笑语,此刻皆化作眼中的死寂沉沉。
恍惚朦胧之间,宝玉惊觉自己仍在桥头打更。恰在此时,一艘花船从江雾弥漫之处缓缓驶来。那花船装饰得奢华至极,彩绸随风肆意飘拂,灯火辉煌耀眼。然而,在这奢靡的表象之下,却隐隐透着腐朽衰败的气息。船上丝竹管弦之音交错不绝,嘈杂刺耳,脂粉香气与酒气相互混杂,随着江风阵阵袭来,直叫人几欲作呕。
宝玉定睛细瞧,撑船之人竟为史湘云!他心中猛地一震,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湘云,面容憔悴消瘦,身形单薄如纸。虽身着艳丽衣衫,却难以遮掩其中的破败与沧桑。往昔那双灵动有神的眼眸,如今满是疲惫与哀伤,恰似被严霜打过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湘云抬眼的瞬间,也瞧见了桥头伫立的宝玉。刹那间,她黯淡无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恰似寒夜中陡然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旋即,她激动地放声大喊:“宝玉!宝玉!”那声音尖锐凄厉,直直划破寂静的夜空,其中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悲戚,仿若被囚于深渊之人发出的绝望呼喊,听得人心如刀绞。
宝玉瞪大双眼,愣在原地,恰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待回过神来,他不顾一切地朝着湘云奔去,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云妹妹,真真是你?果真是你么?”然而,他的双腿仿若被无形的枷锁紧紧禁锢,无论怎样拼命挣扎、奋力向前,都无法挪动分毫。
这时,船舱之内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模样之人,脸上堆满了淫邪的笑容,活脱脱一头贪婪的恶兽。他大步流星地上前,伸出那肥腻粗糙的大手,一把狠狠拽住湘云的胳膊。湘云见状,拼命挣扎反抗,身体如风中残叶般瑟瑟颤抖。她眼中满是哀求与绝望,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宝玉救我!救我啊!”
宝玉心急如焚,额头上青筋暴起,好似一条条蜿蜒的小蛇。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冲破这无形的阻碍。只见他奋力抬腿、伸手,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那艘花船。然而,一切皆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湘云被拖入船舱。花船渐行渐远,那璀璨的灯火在江雾中逐渐模糊不清,湘云的哭喊声也渐渐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陡然间,画面一转,宝玉置身于云雾缭绕、如梦似幻的太虚幻境。四周仙乐飘飘,空灵悦耳,可他却无心欣赏分毫。他神色慌张,目光急切地四处张望,只见一本册子之上写着:“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
紧接着,一首命运歌谣悠悠响起,那旋律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回荡在整个太虚幻境之中:“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
宝玉听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奔涌而出,顺着脸颊簌簌滑落。正悲痛欲绝之时,宝玉猛地从梦中惊醒,却见自己仍在床上,身旁的湘云正熟睡着,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笑意。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梦境虽已结束,可梦中的悲哀与无奈却如影随形,萦绕心头。
他回想起梦中的种种情景,心中感慨万千。不禁思忖,人生恰似大梦一场,聚散离合皆无常。曾经的美好时光已然一去不复返,然而他深信,只要心中长存那份美好的回忆,便也足够了 。
宝玉起身,穿好衣服轻步走到门前,推开门户,望向门外的雪景。但见月光倾洒在雪地上,泛出清冷的光芒。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仿若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稍作停顿,他轻步迈出屋外,脚踏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他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步一步渐行渐远,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朦胧难辨。
彼时,湘云尚在酣睡之中。恍惚间,她感觉宝玉轻轻推了推自己的肩膀,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云妹妹,莫要再睡啦,咱们一道去赏花。”声音轻柔,仿若带着勾人魂魄的魔力。
转瞬之间,湘云只觉自己与宝玉并肩伫立在海棠树下。抬眼望去,满树花苞正徐徐绽放,露出娇嫩的花蕊,娇艳欲滴。再看自身与宝玉,头发、衣裳竟变回了大观园时的模样,鲜亮整洁。满树海棠花与他们的面容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美得令人目不转睛。
宝玉凝望着湘云,良久,缓缓开口:“云妹妹,我决意要悬崖撒手了。”声音虽平静,可眼神中却透着决然。
湘云闻言,不禁一怔,眼中闪过惊讶与不舍。她强抑心中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宝玉并未直接作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我要往五台山去了。”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湘云愈发惊讶,追问道:“莫非要去做和尚?可当真下定决心了?”
宝玉郑重颔首,沉声道:“正是,我心意已决,断无更改。”
湘云心中涌起不安,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解,问道:“这是为何?为何一定要出家呢?”
宝玉深深凝视着她的双眸,似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心底,缓缓说道:“对我而言,出家是为寻内心平静,超脱这纷扰尘世。我深信,唯有通过修行,方能寻得真正的自己。”
湘云默默点头,眼中已满是泪水,强忍着哽咽,轻声吟唱:“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歌声里,满是对往昔岁月的留恋。
宝玉满怀感激地看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泪光闪烁,也随之吟唱:“只恐夜深花睡去,保重,保重。”寥寥数语,饱含着对湘云的深深牵挂与祝福。
湘云恍惚间翻了个身,再睁眼时,宝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只见四周雪花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她的心瞬间乱了,泪水夺眶而出。她匆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外,径直来到海棠树下。此时,花瓣如雪般纷纷飘落,香气氤氲在空气中。湘云只觉身子轻飘飘的,仿若一片柳絮,缓缓躺了下去……
雪花如同白色的蝶儿,在夜空中蹁跹起舞,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村庄悄然覆盖。这一夜,大雪整整下了一夜,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尽皆掩埋。
次日清晨,椿龄和二丫头醒来,见屋内一角空落落的,不见湘云的踪影。二人心中一惊,赶忙穿衣出门寻觅。
只见屋外一片银白,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村庄。门前的海棠树被雪压弯了枝头,往日娇艳的花朵早已不见,唯有洁白的雪花在枝头闪烁。
椿龄和二丫头四处找寻,终于在海棠树下发现了湘云。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在睡梦中仍沉浸于美好的回忆。
椿龄和二丫头急忙上前,呼喊着湘云的名字,然而湘云却毫无反应。她们心中一沉,已知事情不妙。
此时,天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歌声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湘云的一生。
椿龄和二丫头抬头望去,只见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了绚丽之色,一道彩虹横跨天际。阳光洒在湘云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