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已近一年,继位也满三月,同裳渐渐熟悉了朝政。拓跋康弘在位时,施仁政,惠及万民,他宽厚待人,赏罚分明,一众老臣对国主忠心无二,他们对新君自然也是真心拥戴,尽力辅佐,北鄢政权安然度过交替期。
正如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不停涌动。日出日落,国泰民安,貌似岁月静好,然而万乘之尊的同裳却有桩说不出的烦心事,令他苦恼不堪。丹不药给的‘刻骨噬心’解药,只可压制其毒性,眼看着一年的有效期限就要到了,可同裳还没想好怎么办,此事只有无衣知晓,他不能公示与人,只能找她倾诉了。
同裳带着内监潘公公来到那个偏僻的小亭间,前番他出征戎勒前,与无衣在此话别,无衣赠与他一副家传的软甲,护他平安凯旋,他想以此为由跟她叙叙旧,朝堂之上,众目睽睽,无法倾诉肺腑之言。
夕阳的余晖把西天映得通红,一行南去的雁阵在红彤彤的天边匆匆飞过,像极了转瞬即逝的青春岁月,留不住,只余几声雁鸣让人回味。
同裳呆呆地立在那里,怅怅然想着心事:无衣,你会来吗?如今,物是人非,你们岁月静好,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君臣的距离,你会不会害怕?雁子离去尚有归来日,可我们呢?真想再回到从前,不周山,无情崖,忘川河……我们,还是那个爱心初萌的我们。
“陛下,洛王妃求见,在外面候着呢。”
“噢,让她进来吧”,同裳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幻世界里,潘公公在身后请示,他这才倏然清醒过来,吩咐道:“你去外面呆着,不叫不用进来。”
无衣过来,施跪礼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无人的时候不用多礼……噢,何事求见?”同裳心里倏然一抽:唉,见外了。
无衣起身,不卑不亢,反问:“‘醉醒遥看星儿稀,同心相待自安宁’,陛下托紫鸢送我的这首小诗,妾身悟出,其紧扣二字‘酉’与‘亭’,妾身既知时间与地点,便不敢耽搁。陛下,召我何事?”
同裳心头一动:我们果然心有灵犀,世上人只有你可以猜透我的心事。
“噢,你送我的软甲,护我周全,助我成功,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无奈我政务缠身,另外,今非昔比……”
无衣见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她心里也酸涩难受,怕他纠结往事,放不下前情,便直言:“陛下,若为此事,妾身劝陛下不必挂怀,不过举手之劳,一点心意而已”,她施了一礼:“陛下晚安,妾身告退。”
“且慢”,同裳见她这就要走,不禁急得抓狂,心里埋着的话脱口而出:“无衣,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你只要告诉我,有,或没有即可,我知道该怎么做。”
无衣心头颤抖,直抖得她心慌:“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时过境迁,时移势易……陛下国之重任在肩,岂可为了卿卿之情,误了家国之托?”
唉,如今这世上,只有你敢这么教训我了……同裳凄然一笑,笑出的泪却流去了心里,问:“无衣,今生我只有一样事放不下,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爱我,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