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容筱筱是被容安叫起来的。
屋中晨光熹微,窗柩树影摇曳,容安提着书包站在她床头,摇着她的胳膊:“筱娘,筱娘,叔叔昨晚回来了?”
容筱筱揉着眼睛坐起来,季玄,不对,那位三皇子嵇玄已经不在了。
“我听见后院山林中有马匹嘶鸣,起床过去看,见一紫袍男子骑马向山下去了。”容安道,“我看他背影,好像是叔叔,但又不像他。而且若他昨晚回来,为何不来见我?”
容筱筱回想昨晚他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心中隐隐升出怅然之感。
他果然只有醉时才会这样。
醒来之后,甚至没同她道别便离开了。所以他昨晚问自己还愿不愿意同他成婚,果然是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
真是可笑,不管那人是何身份,明明自己已做好了不与他相见的准备,然而昨夜,她还为了那人一番言语心跳不已。
可惜人家似乎并无此意呢。
容筱筱眼眸轻敛,一记眼刀向门外山路扫去。虽然她一介布衣确实配不上身份高贵的皇子,但是,某人最好也别再来招惹她。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他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各自安好便是。
“筱娘,你这眼神很吓人。”容安指出道。
容筱筱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换上一副和善的目光:“乖,今天自己去上学,我还有要事。”
……
清安镇,县衙堂中。
今日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与众官员们坐在一起的,还有位高鼻深目的商人。
此人一身貂皮大衣,长相粗犷,蓄着山羊胡须,颧骨突出,鹰钩似的鼻子显得整个人神情刻薄而精明。
“贺老板,您开出的价钱,似乎不太合常理吧。”知县皱眉看着手中的清单。
贺老板摸着胡子,笑眯眯道:“昨晚三皇子在酒席上,可是亲自应下了此事。眼下涧山县附近的商贩手中,还有什么比我这普茶更适合作为贡品?”
普茶乃是虞国南方一带特有的茶叶,在十余年前,也曾是虞国为江国进贡的贡品之一。但由于普茶的价格水涨船高,而涧山县的香猪又出了名,便渐渐被香猪取而代之了。
知县沉吟片刻,道:“且不说眼下县里垫付不起,就算是国库,恐怕现下也难以为你调动出三万两黄金。贺老板,您看这笔生意,是否该松松口?”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商人正是看中了朝贡之事拖不得,这才狮子大开口,想要发一笔横财。
商人重利,在这个三足鼎立的时期,这些大商贾们在各国之间都有贸易往来,是以对地方的政权并无过多忌惮。眼下虞国朝贡迫在眉睫,三皇子更是为此立下军令状,可见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然而国库吃紧,之前为朝贡拨出来的万两黄金已经在五千头香猪上打了水漂,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凑出一大笔钱来。
贺老板伸出五根手指:“附近一带,就属你们涧山县最富,我不信你们连五千两黄金都垫付不起。若是时日紧迫,我收了这笔订金,可先送这一百五十斤茶叶上路,剩下的两万五千两黄金,打下欠条,来日再付便可。”
堂中官员们皆面露无奈之色,一百五十斤茶叶,竟要用三万两黄金来买,实在是天价。
知县不知他与三皇子是如何商讨的,此时只得暂时拖住他:“贺老板,烦请您在此稍等,待三皇子前来,您再亲自与他商谈。”
贺老板有些不耐烦了,吹胡子瞪眼道:“我与皇子昨夜已经说好,他定然会补给县里,你还怕三皇子抵赖不成!”
知县连忙安抚道:“并非此意……你也稍安勿躁。”
“三皇子说好今早让我来县衙见他,越早付钱,便可越早成行。眼下他在何处?”贺老板环顾四周。
众官员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三皇子为何未按约定前来。
忽然,县衙门口,一声清脆女声道:“大人,且听我一言。”
容筱筱身穿粉色绸罗长裙,袄子上绣着嫩粉莲花图案,袖口衣襟白色的鹅毛边雪白清丽,令人看了便觉眼前一亮。
她今日出门,特意穿上了近日添置的新衣,富贵中不失秀美,倒是颇有一副小富婆的架势。
知县远远见到她,起身迎道:“筱娘,你怎的来了?”
众人皆期待地看着她,以为她是替三皇子传话来的。
容筱筱一眼便看出他们心中所思,暗想,果然这些人已经知道自己和嵇玄私下有往来。然而她今日前来,还真不是替三皇子来的。
方才她在门外,已经隐约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