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方向的判断太快了,快到……像是根本不在乎那条路是否安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有把握离开厄难深渊的关键,就在这一层,对吗?”
祁澜双眼微眯,朝昼所指的方向看去:“或者,更准确的说,就在这片空间?”
“我以为,对你而言最明智的做法,是先离开这里。”昼没有否认,也没有被看穿的惊讶或尴尬,只是平静地陈述道,“看看你的手。”
祁澜低头看去,手背上的黑色纹路如同潮水般褪了回去,露出的皮肤泛着死人一样的青紫色,冷得惊人。
更糟的是,他在皮肤表面摸到了一层滑腻的黏液状物质,用手一碰,就传来一阵钝痛。
他的皮肤似乎在溶解。
“这一层的水有问题,长时间接触会被溶解。即使是我,也只能延缓影响。”昼冷冷地说道,“另外,我需要提醒你,至多十分钟后,空间移位,这里就没用了。”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吗?”
闻言,祁澜只是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用行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这人啊,胆小。”他悠悠说道,“第一怕的就是死,但有一点,确实是比死还让我害怕的。”
“那就是我死了,害死我的人还活着。”
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你看,与其让害死我的人在外逍遥,不如拖着他一起死,对不对?”
昼的话很简短,但在“空间移位”四个字出来的时候,祁澜就猜出了对方的打算。
从来没有人能从厄难深渊里离开,所以这里,恐怕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出口”,但没有出口,并不意味着没有边缘。
不妨大胆假设一下,既然离开第三层后的边缘地带毗邻着大量的时空裂隙,那是否也有别的边缘空间,和正常的世界接壤?要知道,他在第三层问昼能否劈开空间的时候,昼的回答不是无法劈开,而是落进时空裂隙会死。
虽然不知道昼是如何找到这样的空间,但他要做的事,已经很清楚了。
既然如此,一个从禁忌裁判所开始,就一直盘桓在祁澜脑海中的问题,也就摆在了明面上。
目前,他和昼能够相安无事,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还未恢复,甚至在某些时候,还需要他的帮助。但只要离开了厄难深渊,这种极为脆弱的平衡,迟早,不,甚至可以说是很快就会被打破。
昼需要这具身体复生,而他没有任何能够与之抗衡的天赋。
更不必说,在进入禁忌裁判所后的这段时间,他知道了太多本来不该知道的东西。
换作他处在昼的位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样的一个人是必然要处理掉的。
而在实力极为悬殊的情况下,杀死他甚至可能都无法给昼带来一点像样的伤害。
因此,厄难深渊,就成了他最后的机会。
一个拖着对方去死,或者,建立新的平衡的机会。
对祁澜来说,前者是下下策,但他对后者着实没有太大的把握。事实上,直到进入厄难深渊第二层后,他才在种种试探中意识到,有着后一想法的,似乎并不只是自己。
昼不是会浪费时间在无意义交流上的人,这从他在禁狱里处理各种事情的极端高效上就看得出来。
如果真的要杀他,昼根本不会和他废话,更别提试探了。在禁忌裁判所前,昼就是这种态度,除了必要的对话,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而真正让他确认这一点的,是进入第四层后,昼关于艾琳的回答。
人的立场和站位,总是会变的。
这句话,就很微妙了。
“我应该给过你答案了。”
果然,昼开口了。
“那么,谈个合作。”祁澜望着海面上漂动的浮木,“属于你的那具身体,还在吗?”
“这就是你的方案?”昼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东西。
“你不也是同样的想法?”余光里,原本漂在水面的浮木似乎下沉了些许,祁澜坐起身,继续说道,“你这一路的试探,不就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能力帮你取回自己的身体吗?”
“别人的身体,多少还是不如自己的好用吧。”
昼笑了起来。
“所以,你知道我的想法,也同意这个方案,僵持在这里,有意义吗?”
“没办法,”祁澜耸了耸肩,“我胆小。”
“毕竟,你是第一审判,想杀我,很容易。”
“我要杀你,”他指了指海面,“拼上同归于尽,大概率,也就只能在这里了。”
“一个方案,一句口头上的承诺,太缥缈了。离开前,你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同归于尽,是威胁。
主动合作,是示弱。
但无论威胁还是示弱,都只是祁澜达成最终目的的手段。他真正想要的,是后手,一个在离开厄难深渊后,依然能反制对方的后手。
“胆小?”昼回味着这个词,倏然冷笑,“我看,比起胆小,没有天赋,才是真正的原因。”
祁澜脸色一变。
“任何一名求生者,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都无法做到完全不动用自己的天赋。而你这一路,一面不遗余力地彰显自身价值,一面全凭体术硬接所有伤害,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计策。”
“第三层遇险,是你刻意设计的。”祁澜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你的时间不多了。”昼没有多聊的意思,“你想要的,我可以告诉你,但在这之后,不想死的话,就把身体给我。”
他没给祁澜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没有天赋,唯一的路径,就是提升自己的属性,当脑力和体力提升到极致后,未必会弱于有天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