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澜狐疑地来到长廊入口处。他先看到的依然是在一间间病房中穿行的白衣人影,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医生好像最为忙碌,拿着一本厚厚的记录本,刚离开一个病房就马上进入下一个。
他很快就明白了秦霜的意思。
长廊尽头,那间诊疗室的门被关上了。
诊疗室门口的各种柜子都被清了进去,玻璃门也被人上了锁,看上去和前晚的听觉疗养区毫无差异,就像那扇门从未打开过一样。
“昨天这门也是关着的吗?”
祁澜转身去问,余光瞥到长廊里有间病房的门开了条细缝,似乎是被虚掩着的。
“我们是今晚才上来的,”像是知道祁澜想问什么,秦霜简单解释了一句,“听觉疗养区出事后,我们就一直待在视觉疗养区,那里的医生和护士一天都没出现。”
“之前,我们还以为这里的情况和你有关。”
这时,前台另一边,一个有着蓬松刘海的年轻男人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他长着一张有些圆润的娃娃脸,给人一种又怂又机灵的感觉。
“你好?”
年轻人捋了把刘海,像是想把几根顽固上翘的头发压下来,尝试失败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抬手朝祁澜打了个招呼。
“他叫小明,是一直住在嗅觉疗养区的求生者。”沉朱见祁澜有些疑惑,介绍道。
看来那间房门虚掩的病房就是年轻人住的地方。
两人聊了几句后,就算是认识了。其他人也走了过来,祁澜注意到,秦霜几人的站位有些特别,似乎是有意地将他和小明围在了中间。
小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无奈地举起双手:“各位哥哥姐姐,这层本来有三个求生者,现在就我一个独苗苗了,你们要是把我杀了,可就什么信息也得不到了。”
祁澜背靠前台,双眼微眯。
这年轻人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单纯,他的每句话都在凸显自己的能力和重要性。
“他们怎么了?”秦霜问道。
小明耸了耸肩,说道:“有个靠近诊疗室的,不知道怎么白天出门被杀了,你们应该也知道。还有个和我同病房的红姐,两天前,也就是进来第二天的晚上,我们还没出去,突然就有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
“红姐的床位靠门,他进来就直奔红姐的那张床,手里拿着像是玻璃碎片的东西,红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杀掉了。”
“那人太凶了,我也不敢出声,就那么躺床上装死装了两天。一直到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女人进来,跟那男人说了几句。等那男人走了,我才敢出来活动。”
黄鸠。
祁澜在心底默默将中年男人和黄鸠对上了号,他觉得那个女人大概率是美杜莎。
关于黄鸠杀人的那段话,他是半点也不信。秦霜几人也是一脸似笑非笑。
同一个病房,一个C级求生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不是没有可能,但连撑个几秒向身边人求救的能力都没有,就有些荒谬了。
单凭装死,能在一个以杀人为职业的恶徒身边活两天?
“我的天赋是【伪装】,”小明看出了几人的意思,补充道,“目前来说,我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何一个物件,在我使用天赋的时候,整个人就和那个物件毫无区别。所以……”
他的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挠了挠头:“我就当了近两天的石头。”
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祁澜算是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是从洗手间出来了,敢情是一直当石头憋了两天啊。
“所以两人说了什么?”沉朱更在意黄鸠的突然离开。
小明讪讪一笑:“我这能力有个问题,就是变成物件的时候,五感都会严重退化。所以中午我只能听出很模糊的语调,除了判断性别,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他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你们刚才不是在问那扇门吗?那两个人离开之后,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人走过,那个时间点,绝对不会是那些医护人员。而且,在那道脚步声消失后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很模糊的、搬动重物的声音。”
祁澜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一般打量着众人。他看见小明讲完自己经历的时候,单横对秦霜微微点了下头。
看来他是提前进病房用推衍看过情况了。
在几人放下戒备和小明讨论合作的时候,祁澜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晚上就为了避开蛇蝎四人误打误撞地进了视觉区的诊疗室,那个房间里的药柜和档案柜也明显是从门口推进来的。
当时他没有细想,但现在仔细回忆起来,空出来的那块地面和后面地上的血迹是连续的,这就说明“关门”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那场使医护病人交换的暴乱当中,而是在暴乱之后。
从这个角度出发,是不是说明,在宁康疗养院里,除了绑在病床上接受病人“治疗”的医护人员,还存在另一批行动自由的人?
这批人有诊疗室的钥匙,再结合医护大楼里被提前搬走的药剂和文件,这些行动自由的人,是不是就是当时搬运资料的医护人员?
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为什么他们不来救自己的同事?为什么在这座疗养院里,迄今为止,他从未见过这些人的身影?
祁澜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但盘桓在脑海中的问题反而变得更多了。
笃笃。
铁栏杆敲在前台上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该你了。”安德鲁冷冷说道。
他对祁澜的态度非常差,可能是因为五人里他是唯一一个真被对方骗过去了的。
“等等。”沉朱却制止了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朝祁澜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祁澜照着沉朱指的位置伸手摸去,从眼角摸下来几粒干掉的血渣。
从医护大楼三层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真的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