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台阶上虽然到处是混杂血迹的脏污,但还能看到每一级的棱角和地砖的原貌。
如今台阶却被滑腻腥稠的黑色黏液层层包裹,祁澜几乎找不到一个下脚的地方。
每一步都像是陷入了淤泥当中。
他有些后悔没从生活物资区域拿双雨靴出来了。
艰难地来到第二层,祁澜站在楼梯口,没有进入大厅,反而折转到另一边向上的楼梯前,朝上看去。
黑色黏液更多了。
不止台阶,墙壁、栏杆,整个楼道里都挂满了黏液,那些浓稠的液体极为缓慢地从各个地方淌下来,如同某种异常生物的肠道在蠕动,阴湿腐烂的味道让人头昏脑胀。
“果然是第三层出事。”
祁澜转身朝大厅后面的长廊走去。从来到这一层开始,他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美杜莎和纸匠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第二层的房间他曾经大致扫过一眼,和楼下一样,这些房间里的黑色黏液变得多了一些,他还在一些房间里找到了部分残破的白大褂与护士服。
这些衣服都是被蛮力撕碎的,如同发泄一般,看来那些病人的状态并不稳定。
因为是住宿区域,祁澜翻找的速度很快,基本只是看看床头柜和桌里的抽屉。没用太久,他就来到了长廊尽头的横廊。
穿过横廊,来到另一条长廊时,他发现蝎子的尸体不见了,地面上只留下一滩黑红色的液体。
大概是被返回的病人吃掉了。
他跨过液体,将这条长廊上的各个房间也看了一遍,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心底却泛起淡淡的疑惑。
太少了。
这一层的房间实在是太少了。
从视觉疗养区找到的记录本数量来看,五个疗养区的医护人员加起来,应该是这一层所有房间的三到四倍才对。
目光转向那截满是黏液的楼梯,通往第三层的楼道漆黑幽暗,一丝光都照不进去,好像洞穴一样。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
祁澜看了眼手表,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口罩戴上,走了进去。
完全踏入楼道后,他的唯一感觉就是压抑。黑色黏液的存在进一步压缩了本就不算宽敞的楼梯空间,除了自己的呼吸,他只能听到那些液体慢慢淌落产生的黏腻声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吃进了胃里一样。
来到楼梯转角,黑色黏液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红色,那种腐烂的味道里也多了几分人血的腥气。
祁澜抬起头,朝楼梯尽头看去。
一扇沉重的、有些歪斜的钢门落入他的眼中。
医护大楼一二层都没设置分隔大厅和楼道的门,这一层不仅被门封锁,用的还不是一般的钢门,是和普通病栋里一样的重型防化门。
防化门的门板上附着了厚厚一层黑色黏液,似乎曾被大批病人用力拍打撞击过,门板边缘还被撬开了一道带血的缝隙。
通过那条缝隙,隐约能看到一些类似桌椅和床架的轮廓,这一层好像被人从里面堵上了。
祁澜的目光,渐渐落在了缝隙附近的黑红色液体中,一缕极不显眼的白色上。
就像是掉落的碎纸被泡烂后的絮状物。
是巧合,还是……?
他迈步就要上楼,眼珠却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眼睛,在视野陷入黑暗的同时,一道极为怪异的声音,自楼梯上方传来。
像是压抑的嚎叫,又像是某种兴奋到极点的野兽发出的嘶吼。
门后的东西发现他了!
祁澜捂着眼睛,他的眼珠跳动得越发厉害,就好像和那道声音的主人产生了某种呼应一样,他甚至感到眼角出现了一缕黏稠的湿润。
如同盲人一般,他一手按着眼睛,一手努力去抓满是黏液的栏杆,跌跌撞撞地凭记忆朝楼下跑去。
密集的脚步声几乎是紧追着他从门后响起,各种金属制品翻倒移位的声音不绝于耳,狭窄的楼道仿佛都在这剧烈的声响中震颤。
空气里的血腥味变重了,一缕缕风从黏液封闭的楼道里穿行而过,堵门的杂物被粗暴地推倒在地,脚步声掩盖了钢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脚踩空,祁澜直接从楼梯摔到二层地面,腿上的伤口再度崩开,剧痛直钻脑海。
眼球还在狂跳,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眼眶。他完全不敢松开按着眼睛的手,另一只手摸索着用最快速度从地上爬起。
这时二层和三层之间的平台已经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出来追他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抓着栏杆,祁澜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疯狂逃窜。他根本不是在下楼,而是几级台阶混在一起往下面跳,手掌几乎在栏杆上擦出了火星。
带着满手满身的黏液,祁澜十分狼狈地跑到了一楼,他没有止住向下的趋势,险些跪倒在地。
周围蓦地安静了下来。
眼球的跳动放缓,身后的脚步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忍着双眼刺痛,祁澜移开手掌,奋力地睁开眼睛。
有些模糊的血色视野里,一楼的大厅还是他上楼前的样子,空无一人。
但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那些脚步的主人没有继续追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