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病房大多只剩扭曲的门框,里面的病床在暴力拉扯下滑落到不同的地方,上面残留着大片血迹。
但那些模糊人影就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样,站在病床原本的位置,对着一片空气俯身查看。
如果不是在充斥着浓郁腥气的诡异病栋里,这一幕甚至可以说得上滑稽。
一路走来,有三间病房引起了祁澜的注意。
其中一间仅仅是门被砸开,房间里只有一些黑色黏液,血迹都很陈旧,似乎上午出事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病人。
另外两间则是都有一张病床依然被固定在原位,床上的束缚带也没有蛮力挣断的痕迹,看起来是被人自己解开的。
“三间病房,四张床,能够提前避开上午的危险,这里面住着的应该就是那四个想要杀我的人。”
祁澜很快梳理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昨晚他把眼珠扔出去之后,那四个人或者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受到危险预知的提醒,提前离开了这一层,躲进了医护大楼。
嚓啦擦啦。
运动鞋踩过满地玻璃碎片,踏入诊疗室内。
黑色的黏液到处都是,诊疗室中充斥着一股阴湿难闻的味道,就好像整个人都在被潮湿腐烂的淤泥缓慢吞没。
白色的人影在这里显得暗淡了许多,它们站在不同的位置,姿势有些怪异。祁澜在脑海中把昨晚看到的那些躺椅、病床都挪到对应的位置,才意识到它们是在给上面的病人治疗。
诊疗室深处,资料室的房门不见踪影,他又看到了昨天进入资料室前的那些人影。
这些人影似乎和长廊上、大厅里的,属于同一类。一个身披白大褂的人影正将什么东西放入柜子里。
这夜没有月光,资料室里很暗,祁澜从背包里取出手电,将照明调到最小的档位打开。
手电发出光亮的瞬间,那些模糊的人影全部消失了。
在人影放东西的地方,柜子碎裂的玻璃门后面,赫然是一本封皮标红的人员记录本。
将手电放到柜子上,调整好角度减少灯光的溢出,祁澜把那本记录本抽出,打开翻看。
这是一本病人的诊疗记录本,封面的名字一栏沾上了黑色黏液,看不清楚,好在第一页上有病人的一寸证件照,上面是一个面部轮廓柔和,看上去有些腼腆的青年男人。
祁澜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这个腼腆的青年人曾经将一整瓶药片全部倒进了和祁澜同病房的病人嘴里,还说自己是疗养院里的医生。
第一页后面是这名青年的诊疗记录。
“3月17日,患者被其家人初次送入医院接受检查。主诉为:出现视幻觉,幻觉出现时间不定,期间会将他人视作蠕虫和血肉凝聚成的怪物。患者强调它们(幻觉中的怪物)想要杀死自己。”
“现病史:患者在入院前该症状已持续一月有余,初时具备一定的自知力且能在幻觉产生时控制自身行为,但在近一周内症状迅速恶化。据患者父母所述,患者在最近一次出现幻觉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行为,其原句为……”
后面的一行文字扭曲变形,好像一条条被诅咒的黑线要从纸上爬出,只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恶心。祁澜完全辨认不出这行字的内容。
“既往病史:无既往精神病史,幻觉开始前一月患者生活中均无重大事件发生,未出现头部创伤或经历头部手术。”
“家族病史:所在家族成员均无精神病史。”
后面给出了医院的治疗方案,他们给青年开了少量的安定药物和针对视幻觉的特效药剂,让他先在医院里住院观察。
“3月21日,患者出现幻觉,极力反抗治疗并试图攻击医护人员。鉴于患者表现出的强攻击性,主治医生建议适当增加治疗方案中安定类药物的剂量,该方案得到批准。”
“3月26日,夜间值班护士上报患者在凌晨进入长廊,来回走动近两小时,其间尝试打开其他病房的房门,并不断发出‘可怕的声音’。同日上午,查房时患者坚称自己出病房时是在白天,长廊中没有看到医生护士,感到恐惧不安才来回走动,对于护士所说的‘奇怪声音’,患者未做说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患者的情况没有出现好转,反而不断恶化,治疗方案也被一改再改。这些记录的时间并不连续,有的间隔很短,有的间隔很长,内容也很简练,似乎是只选择了重要内容进行誊抄后的结果。
“4月8日,该患者和其他具有同样症状的患者被合并为同一类新型视幻觉病例下的患者,转入宁康疗养院接受专业治疗。”
翻页。
黑线。
满纸的黑线。
诡异的黑色线条将整页文字蚕食殆尽,好像某种不祥的符号,散发出让人极度不适的气息。
那些线条就好像要顺着祁澜的手指爬进他的眼睛里一样。
迅速往下翻动,4月8日之后的记录全部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纸张间似乎渗出了黑色的黏液。
一口气翻到最后一页,黏液从无法辩识的线条中流下,逐渐形成了一个歪歪斜斜、无比扭曲的大字。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