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慢一些。”低沉稳重的声音含着些许无奈响起。
是郭靖找了两圈没找着的岳丈大人。
一大早的,怎么到厨房去了。
郭靖与黄蓉联袂去寻,刚到门口就见黄药师勾着位陌生女子的下巴凑到人家嘴唇边轻轻吹了吹,言语说是教训更像是温情的安抚。
“就缺这一时半刻的吃的。晚片刻都叫你饿死了。要吃都是你的,强抢什么不好,抢粥喝。”
那美丽女子张着嘴吸气,含糊不清道:“是吧,叫我出息坏了。你再吹吹,昨儿那个破口是不是又裂了?”
黄药师又细瞧了瞧,“有些,再拿药抹抹吧。”
“叫你咬我。”银环想拿舌头舔舔,但现在唇舌皆遭痛击,又忍住了。
徐徐凉风抚过他细小的伤口与灼痛的舌尖,“你且细想想,究竟是我咬的,还是你自己嗑的。”
银环仔仔细细又想了想了,斩钉截铁道:“你。”
明明是某人急得跟什么似的,火急火燎嗑上来,拉都拉不住。
一口黑锅扣下来,也就是现在身份不同,黑锅都带着说不出的亲昵,不然银环高低得挨一顿胖揍。
黄药师将眼看要被他晃下来的步摇扶回发丝中,便听银环不服不忿道,“你牙尖嗑得我!”
说着,银环捧过搁置在桌上的半碗热粥气哼哼地挤过郭靖跑了。
郭靖站在厨房门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还好有聪慧的妻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爹做什么了?许久没尝过爹爹的手艺。”
她面色如常的入内,握住铜勺把手搅了搅锅中的热粥,俏生生打趣道:“惹了冷前辈生气,您不追啊?”
黄药师回身端了个盘子,盘子里摆好了甜糕饺子还有一小碟醋。
“小锅子里是鸡汤,你记得喝。别自己忙活,叫人将东西都端厅里去。”
黄蓉笑着答应。
叫人自然也没别人,郭靖任劳任怨拎上了两大个食盒。
黄蓉搂着郭靖的胳膊,夫妻二人有说有笑路过八角亭的时候又瞧见了黄药师与银环。
两人背对着他们靠在围栏上,银环正捏着白瓷勺舀了半勺粥塞进黄药师口中。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郭靖黄蓉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耳目也格外灵敏些。
这会儿子银环显然是不生气了,唇畔续着浅浅的笑,嗓音轻而柔软:“我唬你呢。只是,在这里喊你一声师父,就好像自己真的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才多大呀,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叫我跳起来闹你啦。”
他说着笑着,含了一口温热的粥缓缓咽下,也咽下一声将要出口的叹息。
他垂下眼,复抬起,仰着脸瞧着黄药师的时候已笑得很明艳了。
“你是不是被我唬住了?”
“差些以为时光倒流。”黄药师道。
银环痴痴笑起来:“错啦,是我返老还童吧。”
黄药师闻言,只是将甜糕夹成小块放进银环已空空如也的勺子里,没再接话。
这一幕瞧进郭靖眼里是神仙眷侣,缱绻恩爱。
黄蓉却瞧分明二人之间的嫌隙。他们笑着依偎着,却都没有那么高兴。
比起昨日,今晨在前厅用饭的人便少了许多,譬如银环与黄药师便一直没有出现。
待到郭芙与大小武等人都散了,只剩下黄蓉与郭靖在厅中吃茶的时候两人才溜溜达达的进门。
也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给黄蓉诊脉的。
别人不晓得缘由,黄蓉心下一思量便明白了。
只看她出生之时惊险万分,银环却生生救下了她与母亲便可知道银环的医术造诣已超出她所见识的其他大夫太多。若他真是冷澜风,光容貌不改这一条便足见其手段,神医二字当之无愧。
想来是他们二人还是不放心她怀着孩子与金轮法王缠斗一场。
银环诊脉的时候,郭靖与黄药师一左一右围在两边,光都被挡得暗沉了,瞧起来比孕妇本人和看病的大夫还要紧张。
黄蓉嫌他们烦,通通给赶了出去。
片刻后,银环收回手,起身收拾了脉枕,再给黄蓉开安胎的方子。
厅外阳光正好,窗门大开,照得厅内也亮堂得很。
他垂着眼落笔,侧身对着大门,神情淡淡,不语不笑。
黄蓉瞧着他一半落在光中一半隐于晦暗的面孔,这才看清她这位大兄弟生得冷清,不论用力笑起来的时候多灿烂明媚,一旦落下笑容垂眸不语便显得冷淡。像那冷清清的月光,美则美矣,却惹人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