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她听见黄铜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你好?”稚嫩的童声在门外响起,柔软而清甜,就像一块小小的水果布丁。
“噢,真是一只美丽的小羊羔。”有人笑了起来,笑声犹如蝙蝠从山洞里倾巢而出,“请走到床边来,让我更加仔细地看看你,我的天使。”
不,不要。
别过去,求你了!赶紧离开那里,远离那个恶魔!
她想要大喊,想要尖叫,却仿佛被无形的一双大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眼前朦胧的光影层层叠叠,既不像阳光也不像月光,粘腻如瘴雾,泛着幽暗的青灰色。
金发白裙的小女孩捏紧了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片黑暗中。
十五年后,她变成了蒂留斯公爵死后最著名的一笔遗产:
被命名为《Lovely》系列的十幅画作。
第一幅画的是她穿着白裙,站在城堡最高的塔楼上,长而微鬈的金发随风飘扬,背景是蓝天白云以及绣着蒂留斯家族三首鹰图腾的黑金棋盘纹旗帜。
这幅画曾经在哈尔施塔特的多罗泰姆拍卖行被拍出一千四百万斯旺币,相当于一架大型双层客舱飞机的价格。
真正让这系列画作名声大噪的是第二幅画。
模特依然是她——泰萨著名童星艾米丽·莫雷蒂。
身残志坚又醉心艺术的蒂留斯,命人制作了一尊他自己的等身雕塑,某个早已缺损的部位被塑造得格外雄伟。
他将十岁的艾米丽挂在那尊雕像上,只裹着一层欲盖弥彰的轻纱。
在蒂留斯作画的全过程中,女孩只能手脚并用牢牢抱住雕像的脖子,即便如此,她还是好几次都脱力失手,直接摔在地上。
因此,出现在第二幅画上的艾米丽遍体鳞伤,蒂留斯甚至仔细描绘了她身上的每处伤痕。
一眼看去,雪白与红紫青蓝的强烈对比几乎令人目眩神迷。
但从第三幅画开始,出自蒂留斯公爵笔下的《Lovely》系列画作就不再对外公开拍卖,只流通于贵族阶级之间的一些私密交易场所。
这二十年以来,极少有人知道剩下八幅画的真面目,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按照第二幅画的糜艳程度,另外那些无法公开的画作只会更加夸张。
十五岁的艾米丽逃离那座城堡之后,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永远充满露骨的恶意。仿佛一把又一把的刀子,非要割碎她的衣服,剥开她的皮肉,直到她跪地求饶为止。
“亲爱的艾米丽,你有罪。”
每次作画完毕,鬓发花白的蒂留斯总是抱着她喃喃低语:“你的美丽,就是你与生俱来的罪孽。”
年幼的女孩在他怀中咬着牙瑟瑟发抖,身上新增的伤痕与旧伤重叠在一处,疼痛已让她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正因你如此美丽,人们才会为你陷入疯狂,他们甚至不顾卫兵们的劝阻,妄想着强攻城堡,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蒂留斯低下头,伏在艾米丽肩上,开始抽泣。
“我的艾米丽啊,我只有你了,你是我的唯一的珍宝。也只有我,才能为你遮风挡雨,精心呵护着你,留住你那些最美的瞬间,不是吗?”
与此同时,蒂留斯城堡宽阔的地下室里也珍藏着另外一百二十八名女孩“最美的瞬间”。
以及她们永远停留在十三岁时的完整或不完整的面容与躯体。
受刑之前的蒂留斯公爵热衷于战争与狩猎,他收藏敌人的头颅、猛兽的皮毛,将它们视作自己半生荣耀的勋章。
而在受刑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城堡深处,长达十年的时间都闭门谢客,不再与斯旺大陆的任何贵族来往,尤其是泰萨教廷的神官和阿尔布雷希特家族的成员。
第十一年的春天,一只风筝飞进了蒂留斯城堡最高的那座塔楼。
放风筝的孩子加林娜·索洛维耶娃是跟着父母到泰萨来旅行的一名外域小女孩,金发碧眼,高挑纤瘦,矫健如一头美丽的小鹿。
她的长相是典型的西波尔族裔,全世界胆子最大最敢于冒险的冰原人。
趁着父母在草地上睡午觉的时候,加林娜追着自己断了线的风筝,误入蒂留斯公爵的后花园,从此一去不回。
直到三十年后,加林娜的母亲偶然在某间高级画廊里看到了蒂留斯所作的第一幅油画《Spring》,价值六百万斯旺币。
她那消失已久的小女儿被永远囚禁在玻璃框中,金发凌乱,神情惶恐,肋部左侧有一个深得渗血的咬痕。
与失踪时相比,加林娜显然长大了一些。是她母亲再也无法见到的、已经从孩童长成了小少女的模样。
“蒂留斯所虐杀的第一个女孩就是加林娜·索洛维耶娃,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侥幸逃离魔爪的艾米丽将一切写进了日记。
“在她之后,仅仅八年时间,这个恶魔又陆续杀死了一百二十七名金发女孩,其中有五名是泰萨本地人。”
“他甚至以我为诱饵,捕获了十六个渴望实现演员梦想的外域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