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处理完伤口之后,溜得比他俩还快,说着急回家看孙孙。季恒把人扶上车,看着远处白发老头跑出残影,忍不住感叹道:“休将白发唱黄鸡啊!”
宁宁啃着地瓜损他:“等你有了小崽子,肯定跑得比人家快。说不定上午在边关,晚上就回京城奶娃了。”
季恒斜他一眼:“红薯吃多了,拿嘴放屁?”
宁宁比了个我闭嘴的手势,把一个油纸包的烤地瓜递给车里。
李梦卿举起给包成柴火棍的右手,拿左手指了指,示意自己吃不了。宁宁又哦了一声,拿回来剥开,两口吞掉。
季恒忍不住再看了眼消失在街头的太医令,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盯住了远方。
低头想了想,跳下车走了,头也不回地交代宁宁:“你带他回家去,我有事先走了。”
宁宁急了:“哎,说好的请我下馆子呢?实在不行你把病号带走,让我吃饭去啊!”
李梦卿一听这话受不了:“你把我害得受伤了手残了,完了还想撂下我一个人去吃饭?”
季恒走远了,身后宁宁在嗷嗷叫,指定又挨小心眼的削了。
季恒一路跟着来到西市,目标对象进了酒楼二层包厢。他想着自个也肚子空空,干脆也进了隔壁包间,边吃饭边干活。
两间包房是连在一块的,中间一道木门隔开了,相邻房里坐的,正是乔装出来逛街喝酒的太子和傅公子。
早上还病重得没办法还愿的傅公子,现在奇迹般地好了。季恒想,说不定又是找太子出来憋啥损招,于是就跟上来看一看。
一顿饭风卷残云过去,隔壁傅公子还在扯些有的没的东西。
一会儿让梁靖修去读哪位哪位大家的著作,以备他爹抽查课业;一会儿又说自己新买了什么古玩字画,让他拿去送给皇阿马,哄人开心。
这些傻读书的就是磨叽。季恒听得都犯困了,要还是说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他就直接走了。
坐他旁边的太子也烦他,心说这家伙以前从来有啥说啥,怎么今天扯这么多闲话?不过挑的这家饭菜倒是蛮好吃的,干脆闭嘴埋头吃饭,也没管人到底在唧唧歪歪些什么。
傅元舜终于东拉西扯铺垫够了,他今天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可不是为了请梁靖修吃饭这么简单。话锋一转问他:“你们家人丁单薄,又和弟弟关系疏远。除了我,难道就没别的同辈一起玩吗?”
梁靖修都没拿正眼瞧他,目光在桌上逡巡,随口道:“我同辈的就一个表哥,他还三不五时生病宅家,哪里有工夫陪我玩。”
“那天在醉仙阁见了,不像是缠绵病榻的人。是觉得你无趣才哄你,不跟你出门的罢?”傅元舜终于进入正题,“你也不介绍我们认识认识,表哥这样的神仙人物,我来了京城两年才第一次见,真是没缘分。”
梁靖修奇道:“你怎么又对我表哥感兴趣了?之前提过,你还说要把时间放在结交有用人脉上,现在又怪我不介绍你俩认识。”
傅元舜根本不记得这回事,脑子里又浮现了那天李梦卿被季恒按在地上的模样,浑身发热起来。
忍不住摇着扇子,吟了两句酸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没人搭腔,他又赞叹道:“那模样长得比女孩儿还乖,风情万种,让人陶醉。唉,娶妻生子可惜了些,若是愿意与我作伴,我必疼他更甚……”
“嗯嗯嗯……嗯?!”
梁靖修原本给他两句诗肉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就想着闭上耳朵吃饭,像以前一样拿他的话当耳旁风。表哥也确实长得好看,哪个第一次见的不心驰荡漾一番?
没想到傅元舜越说越变态,把他给惊到了,现在还在他耳边继续下流臆想:“……管叫他知晓其中滋味,再也不思别的庸脂俗粉……”
这是彻底的淫|虫上脑,嘴上没把门了。
梁靖修觉得这个朋友彻底刷新了在他面前的下限——你可是太傅公子啊,怎么能说出这种下流无耻话?意淫的对象还是他表哥,而且还当着他的面,直接给说出来了。
他是二缺,但是也没二到允许别人当面作践他的家人。梁靖修想臭骂他一顿给表哥出气,又舍不得囫囵吞下嘴巴里的蒜蓉粉丝扇贝,就怒气腾腾地嚼着米粉看傅元舜叨逼叨,一边搜肠刮肚组织骂人的词。
刚咽下嘴巴里的米粉,还没等开口骂出声,连着隔壁厢房的门一下子被踹开了。门扇飞过来砸到饭桌上,震耳欲聋的几声之后,桌子连带着板凳散作一堆,饭菜汤水飞了满地。
一只嵌玉的黑色靴子猛地踩进满地腌臜里,碎瓷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
顺着往上看,季将军好像来勾魂的黑无常一样凶神恶煞,脚步汹汹地冲过来提住傅元舜的领子,二话不说挥拳就打,一下一下全都往脸上招呼。
傅元舜知道这是季将军,但不敢出声,也出不了声。
刚才挨了第一下,半张脸连着脑袋就嗡嗡作响了,后面的拳头跟棉花一样落在他脸上——因为已经给打肿了打麻了,啥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