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雁迟归朝夕相处了十年,他居然都还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尽管雁迟归本人心思很简单,但其身世定然有点复杂。
前往平江王府的一路上,舒齐坐在马车内,一直在走神。
他犹记得自己八岁那年,初见雁迟归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雁迟归,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眉眼还十分青涩,两只眸子也懵懂得像是未经人事,但目光又显得那样坚毅、勇敢,莫名有种视死如归的无畏感。
他不知道舅舅是怎么把雁迟归带到皇城来的,只觉得舅舅似乎很讨厌这个少年。
雁迟归进宫那日,脸颊冻得皴皴的,嘴上干裂起皮,身上穿的毛领袄子也脏兮兮的,裤子还破了好几个洞,似是很久没有换过衣服。
舒齐当时觉着这人好邋遢,土里土气的,像个小蛮子。
可雁迟归跟了他几日后,他才发现,对方的两个手腕上全是勒痕,因破皮太深,结痂很慢,过了好长时间才长好。
他那时很纳闷,就问了一句:“谁弄的?”
雁迟归没有回答。
很多时候他问话,雁迟归都不答理他。
于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对雁迟归依然知之甚少。
但经过今天的一番回忆,舒齐又有了一些新的收获。
小时候想不通的事情,也在此刻轻易得出了答案。
他想,当年雁迟归被舅舅带到皇城的整个途中,一定吃了许多苦头。
但凡舅舅能对雁迟归稍微关照一下,对方也不会在寒风中被吹得脸皴口干,一身衣服穿得脏成那样都没得换。
而那手腕上的伤痕,更是舅舅苛待人的证据。
……
马车在平江王府门外停了下来。
舒齐是堵着一口气从车厢里走出来的。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问平江王。
然而进入王府后,却被告知平江王此刻不在府中,大约要一个时辰以后才会回来。
左右舒齐已把今日的时间腾出来,在王府等等也没什么。
他一径去了平江王的书房。
因他们甥舅二人感情极好,平江王从不对他设防,每次他来,都随他在王府中到处乱跑,连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也由着他蹿进去玩,从不驱赶。
而今舒齐长大了,倒是不会再像幼时那样捣乱。
他推开门,轻步走进书房,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桌面上摆着一本翻开的兵书,想必他舅舅出门前正在看呢。
舒齐随便翻了几页,就没耐心了,“啪”的将书合上。
难得放闲一天,他想看些轻松的东西。
他暼向那一排排书架,蓦然灵机一动。
——实则是起了点坏心,想看看他舅舅那个老古板的书架上是否藏有一两本春宫图。
舒齐一列列地翻了起来。
果然被他找到……好多本。
笑着翻了几页,在看清图上是两个男人的时候,舒齐笑意凝固,目瞪口呆。
他的舅舅竟然……
还未从惊讶中醒过神来,书架上便掉下一卷画轴。
舒齐弯腰拾起画轴,抬头看了看最上面那层书架。刚刚那几本书就是从那里拿下来的,所以露出了一个缺口。而他从地上捡起来的这卷画轴,貌似也是从那个位置掉下来的。
他便推测,舅舅原先是把那卷画轴藏在书本后面的。书本被拿走后,画轴便失了支撑掉在地上。
这画轴是被一条金线捆住的。
舒齐太好奇了。一个没忍住,就把金线拆了。
随后就吓了一跳。
展开画卷前,他有想过这可能会是一幅男人的画像,却万万没料到——
画中之人像极了雁迟归。
舒齐脸色一黑,愤愤地卷起画轴放了回去。
仅这一幅画的出现,就动摇了平江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舒齐满腹疑云,半点好心情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