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肚子有些明显了,他担心被人发觉,才着急告假离宫的。
眼下孩子已被他暂时托付给一个六旬老妇,他此番本打算回来跟舒齐交待一下,就带孩子回大漠的。毕竟主仆一场,舒齐这些年也确实待他不错,他便想着,永别前跟人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却未曾料到,他一脚踏回皇宫,就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舒齐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拿下。
他那时也是惊得呆住了,连反抗也不曾有,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被人押进了地牢,又稀里糊涂地遭受了一顿拷问……
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知道祸从何来。
舒齐太疯了。
他已不想好好跟他告别。
喜怒无常虽是君王的特权,但雁迟归不会惯着他。
亦不会原谅他。
……
雁迟归的长时间沉默,又让舒齐生出了惊人的揣测:
“看,你都无言以对了,说明你早已察觉到朕的心意,你怕朕缠你,所以才抢在朕挑明之前,跟人私定终身?以为生米煮成熟饭,朕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雁迟归:“……”
去他舅舅的生米煮成熟饭!
“让御医给你看看脑子吧。”雁迟归道,“你这样的人,能有几分心意?你所谓的喜欢,就和你的眼泪一样不值钱。你既已做到这份上,我便与你直说了吧。”
舒齐的一颗心被猛地提了起来。
他喉结滚动,紧张地等待雁迟归下一句话。
“别说你是男的,单凭你让人那么折磨我,我就不可能喜欢你半点。”
“你的心是坏的,骨子里恶劣到了极点。”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之渊。你对别人的好坏,全由你的心情决定。但凡你不高兴,随时都能让人去死——”
“不是的,”舒齐流着泪解释,“朕没想把你关进地牢,也没想对你用刑,是因为我当时气疯了,才没有把事情安排妥当,导致你在李潭手里受了那么大的罪。朕如今已经惩治了他,将他挑断手脚筋,打入地牢了……”
雁迟归冷笑道:“你那不是惩治,是卸磨杀驴。李潭陪你唱完戏,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么?”
舒齐愣住。
雁迟归又讽刺地说:“你唱红脸,他唱白脸,配合起来,才能让我深刻领悟到圣宠多么可贵啊。”
舒齐:“……”
“你竟这么想朕?”
舒齐委屈极了。
雁迟归满脸冷漠,已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雁迟归:“……”
僵持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舒齐主动喊人送了食物过来。
——不是什么精致的宫廷美食,而是来自民间的一碗羊肉米线,外加一碗羊肉汤。
两只碗都热气腾腾的。
羊肉米线上铺了厚厚一层羊肉片。还撒好了各种酱料,比例完美,还未搅拌,就能闻出丰富的香味了。
再看旁边的那碗羊肉汤,表面漂浮着一颗颗晶莹的油珠,还撒上了芫荽和葱花……没人比他更懂那份鲜香而清爽的口感。
雁迟归多少次偷偷溜出宫去,就是为了这一口。
舒齐在他耳畔说:“朕喂你吃好不好?”
雁迟归却老成地从两只碗上收回视线,道:
“我不吃嗟来之食。”
舒齐:“……”
嘴角抽了抽,舒齐从小姜子手中接过那碗羊肉米线,在开喂之前问他:“你说说,何谓嗟来之食?”
“羞辱般的施舍。”
雁迟归说,“你手里的就是。”
舒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