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人揉了揉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瞧错了,打了个哈欠便又睡了。
司马嫣跑遍整个安府,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了他。
他闭着眼睛,端正的坐在藤椅上,头顶的巨大槐树遮了晨光,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了阴影里,仿佛被时间的洪流遗忘,独自等待了数百年。
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抬起了头:“阿德?”
没有人回应。
他面色一沉,竟隐隐带了怒气:“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不是叫你……”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完:“罢了罢了,我也只是想知道她穿嫁衣是什么模样。”他勉强笑笑,“你从小跟着我,大抵也不愿见到她嫁与旁人。”
他平日不会说这样多的话,想来是难过到了极点,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嫁给澜生也好,他定会好好待她。”
司马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捂住了脸,初时还只是小声啜泣,不过片刻,终是嚎啕。那哭声太过凄厉,惊起了一树乌鹊。
安怀瑾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原本像是蒙了灰,此刻却有了光亮,明明灭灭,是希冀也是不可思议的幻想。
他站起身来,顾不得去拿手杖,摸索着向声源走去,直到抱住了她。
有多久未见,安怀瑾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在永无天日的世界里时光流逝混乱而又复杂,他有时甚至会记不清她的脸,挫败侵袭,无边懊恼,他想彻底忘记她,记忆也就越发模糊起来。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根本骗不了自己。她的声音他一听便知,她的味道一如四年前那个春日,他从湖里救起她,满怀都是雨后的清冽甘甜。
恍如隔世。
这一日明明是她跟纪澜生成婚的日子,怎么可能?
也许是梦。
他悄悄掐了下手心,立时就推开了她,慌张的想要后退,就听她问:“你还想要抛下我?”
那声音太过可怜,他不忍心,可不忍心又能如何?
他抿了抿唇,到底也只是说:“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怎能如此胡闹?”
她也只是问:“你心里可还有我?”
他惨白着一张脸不肯回答:“你走吧,你不该来这里的。”
她步步紧逼,不肯退让:“我问你心里可还有我?”
他终是咬着牙说:“没有。”
“骗子!”她抹了把脸,恶狠狠的瞪向他,“你真该照照镜子,你这副样子,如何骗得了我?”
他本就难过,此时听她这样说,更是血色全无,他永远无法再看到自己的脸,也无法再看到她。
她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你瞎了便可以不守约定?你瞎了便可以这样欺负我?”
说到最后,她又哭了起来,委屈到了极点,没有看到他眼角极快的落下一滴泪:“你曾说要游历山河,遍行四方,我这副样子,如何能够陪你?”
她哭得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我东奔西走,往后哪里都不想去了。”
他也便也不去想了,不去想世人会如何看她,如何看澜生,不去想家族声誉,不去想明天会如何。
他终于可以张开手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