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在看我。
是窗边,门后,还是那棵芭蕉树下?
它又走了。
它还会再回来。
昨天它来的时候,在枕边放了一朵牡丹。
还沾着晨露,就好像刚从枝头摘下来一样。
可这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它从哪里摘的?
还有那面镜子。
我明明,我明明,睡前把它盖上了。
怎么会……怎么会……
胭脂和眉笔,都有人用过的痕迹,叠放好的衣裙也有被翻动的痕迹。
可是值守的侍女都说没有见过别的人出现。
怎么会?
这间屋子,不止有我一个人。
我惊恐地告诉父母,父亲安慰我说我太累了,记错了。
母亲沉默不语。
我怎么会记错呢,琴房的琴被人调好了音,侍女说是我调好的。
可是我,我从没学过琴。
有一天深夜,我听见有人在弹琴,弹得是我从没听过的曲子。
侍女们沉沉睡去,谁也没有发现。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上衣服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
我看见了那个人,那是个女人,鲜红的长裙,黑黑长长的头发落在地上,一直绵延到脚下。
她背对着我沐浴在月光下,在弹一曲欢快的曲子。
我看不清她的脸。
她转身了。
那是我的脸。
灯灭了,这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人。
以上,是一位客人对我说的。我被她的母亲请来,为她画一幅画像,毛笔刚蘸上墨,她扑过来抓住我的袖子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还没问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她就被侍女以身子不适的理由扶回房里休息。一名留下来的侍女满脸歉意地向我解释道:“小姐最近受了惊吓,有些心神不宁。偶尔会说出胡话,吓着姑娘了,还望姑娘体谅我们家小姐。”
“这是自然。”我道,“只是方才那话说得有理有据的,不怎么像胡话。”
“姑娘说那个吗。”侍女笑着解释道,“我们在屋内日夜看守,从未见过其他人,所谓被人翻动的迹象不过是我们收拾的结果,眉笔、镜子、脂粉、衣裙都是的。至于小姐说的有人透过花窗看她,姑娘看一眼这院子就知道不可能。”
她推开花窗,窗前景色尽收眼底,那棵菩提树孤零零地长在那里,枝叶树身都不是能藏人的。
“至于琴声。”她遥遥头道,“姐妹们都没有听到,好像只有小姐一人听到。”
“原来如此,还望安康,在下下次再来画像吧。”我告辞道,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问道,“那朵芍药,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不是牡丹。”侍女答道,“那是芍药,是小姐看错了。”
牡丹花落更早,芍药更坚忍些,两者又相似,一时混淆也是有的。
我这才告辞离去。
走出很远后,我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追根问底不是我的作风,换做往常,这事我绝对不会管。
但是,我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个纸条并……一片金叶子,这是小姐刚才拽着我袖子时趁乱塞给我的。
那纸条上写着三个字——禅智寺。
正是因为这片金叶子我才打算淌这潭子混水的。
我回去后对阿泥说了这些事,阿泥问道:“怎么,你要去护国寺?”
我点点头。
阿泥嫌弃地趴下道:“我才不去,那边光头好多,我还是只有修为的狐狸,万一他们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念咒呢?”
我从袖子里掏出那片金叶子。
阿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眼神微妙地停在金叶子上。
“那位小姐给的,应该算是定金,我觉得咱们帮了她以后,会给更多。你觉得吗?”我看向它。
阿泥从凳子上跳下来,义正言辞地道:“我觉得也是。”
禅智寺之行就这么愉悦地定下了。
下午我就和阿泥到了禅智寺,佛门圣地,香火极盛,人来人往,信女善男无数。我持香拜过大殿的佛像后就和阿泥满寺院闲逛起来。
不知道小姐所指为何,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好碰运气。我觉得此事蹊跷,若非人力使然,想必有妖魔作祟,便四处留意。
但佛门圣地我实在想不出来那个妖怪会栖身于此,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后山。此处非禅智寺地界,且树深林密,人迹鲜至。
“好冷,咱们走吧。”我道。
阿泥却皱眉向半空中嗅道:“好香,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