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想知道陈优被葬在哪里了,还想知道陈优的眼角膜、心脏以及肺部,都捐给哪三个人了。
白玉贞想去看看他们。
他有点后悔,在他还是白猫的时候,因为毫不知情,他都没仔细看过自己孩子的眼睛。
他想认识使用着陈优器官的那三个凡人。
他愿意在暗中守护着这三个人,能带着陈优的一片爱心,活得好。
白玉贞已决定,保好自己女儿在这世上仅剩的留存。
他要保他们三个人,一世安稳。
毕竟,他们是携带着女儿留在世上的善意啊。
白蛇决心要一路护送他们,看着他们各自带着女儿的一部分,直到入土为安为止。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优终究是妖精和凡人相结合后代的缘故,白玉贞根本就算不出来,陈优的方位,而且,连带着她身后的任何信息,都是一片绝对的空白。
“难道,不再入轮回,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了么?”
白玉贞收起占卜的意念。
他的心揪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懊悔和妄想些什么。
明明那个红墨水手帕上的打油诗都已写得清清楚楚,可白蛇还在固守残念,不想承认,只是幻想着,除了陈优那三样被捐献出来的器官,他的孩子,还有继续存在的证据。
明明是不可能的了。
“好吧,那就只能守好那三个凡人了。”
白蛇茫然无措地仰望着远去的大雁,在冷风中轻叹。
----------------------------------------------------------------------------------------------
在含混的视线里,往事纷纷飞来。
后半生,他就只能任由雪花般的回忆,把自己给淹没了。
而那些记忆的雪花,甚是不牢靠,早晚也会被时间侵蚀,一片片融化的。
白蛇无法想象一个谁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
而吴青的脸,白玉贞会再也看不见了。
他真怕,自己会在3000里的黑暗里,慢慢地记错,扭曲,甚至是忘记吴青的模样。
想起那年,自己曾带着吴青,去爬那前朝建成的大雁塔。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哥哥,这首诗真是又简单、又好懂。到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位诗人所说的道理,简直太形象了!”
“不是太形象。你应该说,是太对、太准确了,你念的这一句里,可不干形象什么事的。”
白玉贞拿着折扇,轻敲了一下吴青的脑袋。
“哥哥,你就别较真啦…………我是说前面的那一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很形象。你看看这长安城的盛景,虽然并没有黄河,只有护城河……可我觉的道理也是可以用形象这个词来形容的呀。 ”
吴青调皮地摸了摸白玉贞敲自己脑袋的地方,傻笑了起来。
“小青,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说错话?”
“哎呀,我很笨的,哥哥你不要再数落我了..........”
吴青一边说,一边簇起了眉头,摇了摇头,撅着嘴,表达他的不满。
“是因为你只能看得到眼睛看得见的,那些有形象的东西。所以,凡人说的那些概念,想要让你懂得,也挺难的。” 白玉贞那是真地十分胸有成竹地给小青下着断言。
诸位看官,想必,你们也是同样地困惑
————真是不知道,白蛇到底是哪里来的绝对自信。
连白蛇自己不能算是个最好的学生,都已经被菩萨摒弃了,竟然还可以煞有介事地觉得自己,可以教别人。
不过是仗着因为比青蛇,年长几岁、法力多些、态度端正一些罢了。
“那我一直懂不了凡人说的那些概念,该怎么办呢?”
吴青趴在大雁塔窗口前的青灰色砖石上,看着承载着往昔开元盛日的长安城,依然街市繁华,楼宇巍峨,热闹喧哗,气势磅礴。
乌黑的长发,在青蛇的额前飘荡。
他用不无崇敬的目光,侧头看向白蛇,等着他的哥哥给他答疑解惑。
“小青,想要要懂得凡人所说的那些相对抽象的概念。你就要学会,不仅是用双眼去看天地万物。还要学会,用心去看。”
他笑意吟吟地说完后,颇为得意地看着吴青,还有一种自满的神情。
白玉贞的眼目在初晨的阳光下,灼灼发亮,如星华璀璨。
“用心看?”
吴青嘴里默念重复着,想去体会这里面的含义。
可他一听白蛇的解答,却更加糊涂了,又冒出了傻气:“哥哥,什么叫做,用心看?”
对啊,到底,怎样才叫做用心看呢?
吴青在千年前的,这句追问。
直到现在,白玉贞都还没有回答他。
“小青,我是不是,还没有回答过你,什么叫做 ’用心看’ 的问题………”
时空轮换,一眼千年。
昨日的大雁塔风姿还在,今日的初晨明亮依旧。
可是,在这个千年后的这个秋日,如梦牵引的往事,都已经散逸了那时的纯真。
飞沙走石,有一些东西,早已不复昨日。
——是否
——只有等白蛇的眼睛瞎了以后,他才能够回答吴青
——什么叫做用心看
——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