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程女士蹲累了,转过身直接坐下,感慨地说:“姐,姐夫,秋儿长得很好。你们和爸妈都放心。”
“程青聿也长得很好,”程染秋坐到她旁边,犹豫了下,还是叫了,“妈、爸,你们也放心。”
两道身影并肩坐着,背后是已经离世的家人。
天很蓝,风慢悠悠地走过,落叶在脚边徘徊。
程染秋靠近程女士,听她说着往事。
语言穿透多年的时光,在眼前铺开一幕幕电影般的画面。
程青聿女士自小就调皮,挨打时就躲她姐姐身后;
姐姐嫁人,程青聿花好多心思考察男方,小外甥出生,她比谁都心疼她姐,看不惯就知道折腾人的小生命,后来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儿偏偏就黏她,常常在她脖子上挂着,谁来都不放手。
再后来,只剩下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和流着泪的女人,跌跌撞撞又平安喜乐地过了二十多年。
“真快,你说人生怎么能过这么快呢,秋儿!”程女士一拍大腿,“老娘要退休!”
“退!”程染秋支持,“明天就提交申请。”
“已经提了。”程女士扬起下巴,“利索吧?”
“利索!”
程染秋给她竖大拇指,其实程女士念叨提前退的事儿有两年了,之前也就是想着都在一个教师的圈子,多少能帮衬点。
现在他都离职了,也就没什么顾忌。
“趁着身子骨利索,看世界去!”程女士憧憬着。
“第一站准备去哪?敏姨也一起吧?”
“一起,去哪再说。”程女士向来不为未知的麻烦忧愁,“现在我得来杯冰咖啡,又热又渴的。”
“走,儿子给您买。”程染秋站起身,将人扶起来。
“我先去车里等你,有冰水。”程女士杵他胳膊,“你再待会,和他们说说话,说说你喜欢的人。”
程染秋看向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我早来打过招呼了,你妈没那么古板,至于你爸,宠着你妈,反对无效!”
程女士打着伞,踩着高跟鞋潇洒走人。
“走慢点!”程染秋喊,换来了一声“啰嗦”。
他笑着转回身,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沉默了许久。
“这样就挺好。”周时在电话里说,“落下一块大石了?”
程染秋应了声,这话挺耳熟。
“现在去吃饭?”周时又问。
“嗯,敏姨订了餐厅,在安定大街那块儿。敏姨是程女士闺蜜,每年都一起为我妈庆生。”
周时安静了下:“你妈在你车上?”
“没有,她说吃完蛋糕有罪恶感,下午泡健身房了。我现在过去接她,啧,北市这路堵得不行。”程染秋叹气。
“下雨天就更堵。”周时说。
“神了啊 ,时哥,”程染秋回,“雨声这么大吗?”
“听着像开着雨刮器。”周时淡淡道。
“是么,”程染秋戳着手机看导航,念叨着,“嘶,我这手机该换了,充不进去电,按键也不灵敏。”
“有备用机么?”
“没。”程染秋拐了个弯,看见程女士没戴伞,正在站牌下等着,匆忙说,“时哥,我下去接下我妈。”
“嗯。”
程女士身手矫健,蹭地就窜进副驾,腰后被硌了下。
“哟,什么玩意儿?”
程染秋笑笑不说话。
程女士反手摸索着,将那玩意儿拿到手里一看,眯着眼笑:“又是项链,一点惊喜都没有!”
“您想要什么惊喜?”程染秋伸过去一只手,“这块表成不?”
程女士瞥了一眼说:“不稀罕这个。”
“哟,那您稀罕什么?”程染秋摸不准,程女士向来不挑,只要是自己送的东西,今儿有点反常。
程女士戴好项链,用镜子左看右看的,幽幽说:“你那盒火柴就不错。”
程染秋看她一眼:“成,给您买盒新的。”
“我不挑,旧的给我就成。”程女士气定神闲。
“那可不行。”程染秋笑笑,“您都猜到了不是?”
程女士盯着他看了会,乐得拍大腿:“这就脸红了?说什么朋友的,是你喜欢的人吧?”
“……嗯。他叫周时。”
程女士下巴点了下他手腕:“时间的时?”
“对。”程染秋点头。
“挺好听的名儿。”
“人也好。”
程女士兴致勃勃问:“就是那民宿老板?挺细心的小伙,多大年纪了?家里干嘛的?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有照片么?不不不,打个视频吧,我和他聊聊!”
“别,”程染秋招架不住,“我单相思呢老妈,等儿子追到了再说。”
“嘟——”
手机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程染秋瞥见电话刚被挂断的界面,和程女士对视一眼,低低骂了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