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晃悠,程染秋看她:“你也想吃?”
“想啊——我就没人给我剥——”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点谁。
程染秋用食指戳着碟子,把周时剥的那个推过去,自己又重新拿了一个剥开,在眼下滚着。
这一连串做得顺手,小溪张了张嘴,见他哥头都没抬,也就是喝粥的速度加快了。
她笑笑,伸手拿了鸡蛋啃,大声道:“哎哟,真香——”
“今天没头疼?”周时忽然说。
“吃个鸡蛋有什么头疼的?”小溪撇撇嘴。
“昨晚不是头发没吹干就睡了?”周时说。
话音未落,小溪背部就被狠狠拍了一掌:“哎哟,奶奶!我下回不了!”
告状精。
程染秋扯了下嘴角,见周时又剥了一个在自己眼下滚,忽然就觉得心情好了些。
没一会,其余三人推搡着进了后院。
“哟,今天怎么一两个都有黑眼圈?”沈宁拉开长凳子,让宋城坐自己旁边,又给他盛了碗粥。
“时哥,你今天怎么吃东西跟小姑娘似的,”曲澄坐到小溪旁边,两根手指捏着包子一点点扯下来塞嘴里,贱兮兮地说,“这样这样的。”
“吃你的。”周时斜睥他一眼。
“程老师要走啊?”曲澄转移对象,“那下回我到北市找你玩。”
“欢迎,”程染秋笑笑,“肯定好好招待。”
“唉——”宋城挤眉弄眼,“一下子我们都走了,况奶奶您最舍不得谁呢?”
况奶奶作势要打他,手掌落下来又轻飘飘的,在他后背上顺着,说:“都舍不得。”
程染秋忽然觉得喉间一哽,抬起头朝老人家笑了下。
“您这端水呢,”沈宁拿着油条杵到周时嘴边,“采访下老周,你最舍不得谁?”
程染秋悄摸抬了下眼皮,见人看过来,又立马垂下。
周时张开嘴把油条咬了,也不回答。
“靠,”沈宁哀嚎,“煽情没成还搭进去我的最爱。”
“这儿有,”况奶奶把自己面前的递过去,“少不了你的!”
“你们吃,我去收拾下东西。”程染秋终于把最后一口粥喝了,起身上楼。
等况奶奶和小溪也走开了,沈宁低声问:“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周时瞥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不是,我得罪你了?!人家要走你给我撒气……”沈宁福至心灵,忽然道,“不会是昨天说的话?”
“吃完自己收拾。”周时说完就起了身。
“哼,”宋城哼了一声,“闯祸了你。”
“关我什么事!”沈宁指着另一人说,“怪他。”
“我、唔、唔肿么、么了?”曲澄嘴里塞了个包子,一脸疑惑。
程染秋来的那会没带什么东西,虽然后来网购了不少,但也都是消耗品,收拾起来,就够塞满一个包的。
挺好,他自嘲道,来去轻松。
没想到下楼和几人告了别,发现是自己想岔了,车子后边排了整整齐齐的三个袋子。
这会儿也不管气不气了,袋子旁就站了一个人。
他只能开口问:“这是?”
“况奶奶和李师傅给你准备的一些东西,”周时笑笑,“一个月,都住出感情了。李师傅忙着做饭,况奶奶打牌去了,老人家其实最不喜欢离别,就让我转交。”
“嗯。”程染秋应了声。
周时替他把东西都搬上车,又说,“房间给你留着,不给别人住。”
“嗯。”程染秋垂下脑袋不看他。
周时揉他脑袋:“走这么急,真气着了啊?”
程染秋抬手拨开他的手。
周时看看自己的掌心,蜷缩了下手指,叹了口气:“路上注意安全。”
“没了?”程染秋抬起头,“周时,你还有别的话说么?”
周时躲开了他的眼神。
程染秋的目光过于滚烫,坚毅、果敢,带着年轻人的无畏。
灼得他眉骨有丝抽搐,连带着肩膀上的旧伤都有一种快裂开的错觉。
也就间隔三秒,程染秋说:“我有话说,周时。我也就比你小那么几岁,之前你说我小孩的时候,我还挺嘚瑟,说明我长得好呗。昨晚才知道,小孩是说定不下性,贪玩,讲实话,还真没人这么说过我。程女士都老说我老成……”
周时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捏成拳。
程染秋眼神落过去,一颗心稍定了些,继续道:“小孩就小孩,把我往年轻了瞧,挺好。年轻么,跟青竹似的,韧得很,认定的人和事,不会动摇。”
周时听到最后一句,漆黑的眸子飘了下,喉咙发紧。
“我说完了,”程染秋将钥匙扣在食指上转着,就跟平常问“吃什么”一样的调调说,“再问一次,你有话要对我说么,周时?”
“周时”两字落在本尊耳畔,新鲜又疏离。
周时缓缓抬起头——
程染秋背后是满目的绿,太阳从山后升起,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