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杨树林中,楚楚捏着鼓鼓的钱袋与药袋,怀抱数本书册,鼻翼翕动着抽噎,看向千段二人远去的身影,濡湿的泪脸被风吹得一片阴凉。
“来。”鹤商寒召唤出樱花树的漩涡,声音不咸不淡。
楚楚擦了擦泪,看了眼粉白色的漩涡,虽然进去过多次,但还是止不住每次都惊异。
毕竟,这是能瞬移千里的神奇隧道。这些日子,她便是通过此处,与鹤商寒轻巧去往各处的。她最后看了眼林道,还是在心底对千段二人道了声谢,才迈入漩涡。
...
深夜,浪涛拍打港口。
百闻阁运货马车停靠岸边,一辆坐人,七辆满是货物。力工拉紧了帽檐,搓手感叹这寒冷天气,待僵硬的手指逐渐发热,便搬运起货物。
这趟货物是走货船,过水路去姑苏的,其中有不少是为来年夏日预备的冰块。这大冬天的,搬冰真是冻得人心发麻。
众人正忙活着,却见前方浩涌的漆黑夜色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衣摆翻飞,步伐沉稳,在这深更半夜从冷冽月光中走来,不免让人警惕。力工步伐顿住,马夫也捏紧了缰绳。
管事立刻注意到异动,挥手将雇佣来充当镖客的天师喊来。
一名四品,三名六品,二十余名七品。
其中那名四品懒洋洋靠在车辕边,扫视聚集的其他天师们,毫不在意地望向走来的人影——他这趟是赌钱输了个精光,才出来接单子的,平日仗着四品修为嚣张惯了,根本不在意这些小小异动。
那人走近了。
身着墨绿色男装,一张友善平和的脸,眼含浅笑,更显得脾气温良,只是手中托着个朱红色八角罗盘。
罗盘指针定向右侧第三辆马车。
找到了。
左长青轻呼口气,拱手道:“诸位深夜还在操劳,真是不容易,我这有三百灵石,还请给个通融,让我看一眼这第三辆车中的货物。”
她温和笑语,掏出两只钱袋。
刺骨夜风吹过,港边翻滚的浪涛声势浩大。
方才有些胆寒的天师们这下看清此人真容,尤其是他谦卑的神情后,都有些挂不住脸——这人打眼一看就是个草包,自己还被吓成那样!
“滚滚滚!”管事挥手骂道,“我们百闻阁的货可是正经走明路过了关卡的,你算哪根葱,还给你看一眼!快滚!”
“对不住,切莫动肝火。”左长青看自己将别人惹急了,歉意安抚,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知晓这坏了阁中规矩,但我确实有难言之隐需得如此,劳驾您了,这是赔偿金。”
她又捧起钱袋。
毕竟是三百灵石啊...
在场的雇佣天师们眼神动了动,他们大多是缺钱才来做这看不上眼的镖客,佣金也不过三十。
“赵管事。”那名四品天师低笑走出,其余天师纷纷垂头让路,“你就当做没看见啊。”
赵管事是个面容三十有余,实际三百岁的女修士,专门负责百闻阁的货物运输,因此走南闯北多年,怎么听不出他这话中杀意?
“辽三,你是我百闻阁所雇镖客,我是阁中指定管事,这一趟按理也得听我指挥。”赵管事并不理会他,竖眉又朝左长青瞪来,“还没听见吗,快滚!”
这群野天师最难管制,都怪阁中人事处的老不死,总爱走后门招聘这等人。可眼前这看着良善的笨瓜天师,怎的还看不懂她眼色,不作速离去。
辽三听得脸色发黑,也不与管事废话,抬手便向左长青冲来。
他看左长青腰间并无佩戴宗门腰牌,想来也是个背后无人的在野天师。修仙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才是法则,随便死个人怎么了。
“辽三你给我住手!这是违背协议!”见辽三冲去,赵管事喝道,“给我拦下他!”
其余天师却寸步没动。
谁敢惹四品天师啊,况且,若非辽三在这,他们自己都想去抢钱呢。
这群狗杂碎!赵管事悄悄捏出留影石。
她对这陌路人,还是个似乎觊觎货物的陌路人,该做的都做了,犯不着赔上命去救,但可以录下这人死去原委,回去替她报个官。
辽三不愿过多纠缠,奔着一招取命去的,只见他掌心灵流成刃,直刺向左长青面门。
左长青站在那揉了揉眼,又有些犯困起来,等看清辽三冲到眼前时,睫毛颤了颤,仿佛有些不及反应——
威压涤荡开。
磅礴霸道的威压甚至严密压覆海面,生生将汹涌扑打的浪涛凝滞。
左长青眨眨眼,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这人右手搂住左长青,左掌展开,五指缓慢有力地转动半圈,便隔空将四品天师锋利的灵流按回他手心,痛得辽三整条手臂震颤,鼓胀,随后嘭一声爆血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