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血雾中,杜昭然双眼冷漠无波,盯视哀嚎的辽三,平声道:“九州盟规第五十六条:为财索命未遂者,该断一臂。”
言罢,她又垂眼看向怀中人,对着左长青温和的眼眸道:“你也不可私查货物。”
左长青乖巧颔首。
杜昭然松手,可肘臂收回时,指尖不小心触到一抹柔软。她怔了下,又看向怀中人,对方仍是那温润的眼神看她。
“你是女子。”杜昭然语气陈述。
左长青微笑:“是啊。”她又歪了下头,“大人不也是吗?”
但杜昭然的声音一听便是女子,左长青身穿男装不说,嗓音也很中性。
杜昭然没接话,她还有任务在身,松手朝后退一步,寒冷的眸子依次看向其他天师,众人都被她高品天师的威压震慑,见她腰间的九州令牌更是敬畏,此刻个个垂颈,不敢直视。
杜昭然眼神警告完,稍一侧身,原地消失。
左长青站在港边夜风中,颊侧碎发飞扬,双眼轻眯注视那道离去的身影,低喃:“总盟的殿前卫啊,真是让人害怕的实力。”
伴随杜昭然这一离去,海面浪涛复又拍打,天地重新喧哗起来。
在场过半数的人早就被杜昭然吓得腿软倒地,那捂着断臂痛喊的辽三倒地无人理会。
“赵管事,是吗?”左长青温声笑道,举起钱袋,“烦请给个通融。”
还要看啊?!
赵管事愣了愣气笑出声,一挥手,其余天师冲上前去。却见这方才走运被人庇护的姑娘,手指轻轻抬起,数十根银针飞出,只是稍稍钉上肩头或膝盖,该人就再也动不了身。
在场无论天师,修士,还是普通力工,皆被她在一息间定住。
左长青走过定身的人群,似乎不小心踩过了辽三手臂断口,惹得他煞白的脸顿时毫无血色,直接痛晕过去。
冬日寒风中的港口此时很是诡异,五十余人以各种姿势定身,在寒月映照下,黑影凄森。
唯余左长青墨绿色的衣袍,在夜风里拂动,她行至第三辆马车前,掀开帘子,打量起整齐堆放的箱笼。
她微微垂眼感受了下罗盘的血气指引,指尖翻转,一根银针连带白线飞出,刺穿厚实的木盒壁,从里捞出个匣子。
看到是个匣子,左长青脸色沉了几分。
她放下车帘,转身踱步回来,走到无法动弹的赵管事身侧,将三百灵石的钱袋放到她手中,又微微一笑,银针飞入她袖口,抽出了那隐秘藏起的留影石。
“抱歉,因为这里面录下了我好奇的人,我就拿走了。”
左长青左手托木匣子,右手捏留影石,一步踏入无垠黑夜,她这一走,数十银针飞过,如闪动的流星追随她背影,倏忽消失。
众人恢复行动能力。
赵管事摸摸心口,沉沉喘了口气,想:如此看来,就算没那名殿前卫大人来到,这奇怪的女子定也能轻易解决这群人吧。
同片夜色下,千秋尔与段凌霄已到下一座城镇,去马市换了新的马匹,准备重新上路。
“还吃得消吗?”段凌霄仰头饮酒,也朝千秋尔丢去个酒袋。
按两人前夜的计划,须得不眠不休三日才能到达柳州边界,且这一路不知会遇何事,休息的时间也只能一再缩减,来应对可能耽误路程的意外。
“我们妖族皮糙肉厚,不怕折腾,最怕不折腾!”千秋尔浅尝一口酒水提神,便将酒袋系上腰间,手背抹过嘴唇酒渍,“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阿段你也少喝点。”
段凌霄无语地看她一眼,翻身上马,凝望渺茫夜色长息一声:“走吧。”
他再次感叹这天降的搭档是千秋尔,若换个人族男子,指不定早就怨叹这反复的追寻与快马加鞭的劳顿了。
“走咯!”千秋尔轻巧跃上马,一甩辫子就跑远了。
看她跑了一日还这么精气神十足,段凌霄默默颔首:平素喂到她肚中的大鱼大肉没白吃,养得生龙活虎,一身莽劲的。
两人行了半个时辰,来到城外一条小溪边。
千秋尔跳下马,去到岸边掬水洗脸,却忽然眸光一动,看向不远处轮廓模糊的村落,风中...有什么异样的气味。
“小千!”这时,身后的段凌霄喊道。
千秋尔回眸,只见他抬起左手,五指修长冷白,食指上那枚漆黑戒指正绕圈发出一簇簇绿光。
天雷木做的识鬼戒。
两人对视一眼,千秋尔飞快跃上马,与他不用多说,径自朝那座村落而去,马蹄声在夜色里笃笃笃清晰响起,两人并肩的背影逐渐远去。
“村子有结界!”夜风掠过耳畔,段凌霄喊道,“小千,你让开。”
千秋尔驱马旁移,段凌霄便毫无顾忌抽出长剑,凛凛寒光淌过剑身,他在离村落还有三丈多远时,便一剑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