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白,晨雾飘过的街道朦胧泛出灰蓝色,看着很是冷清幽静。千秋尔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下,与马车里的陆歧真告别。
陆歧真撩开窗帘,将只手探出去让她握着,微微一笑:“尔尔,那我就走了啊。”
那晚露台谈心后,两人相安无事过了三日。
每每他看书写字,她就在旁研究药方,晚饭后再一同散步聊天,她蹦蹦跳跳侃天谈地,他总会微笑倾听,不时蹦出几句温柔又生动的打趣,逗得她仰天大笑。而每晚睡前,她们会深深拥抱再各自回屋。
二人的日子温馨又清闲,只是眼看接近中秋,他却忽然提出有事外出。
他不提具体是何事,但也透露是关于寻仇的。
千秋尔并无多问,当下就答应了。
“莫忘了可以找我。”千秋尔冲他晃动腕上金铃,眨眼狡黠一笑,“遇到危险时,我能第一时间赶到的。”
陆歧真眼底柔情,捏捏她手指:“尔尔...有心了...”
千秋尔嘿嘿一笑,看了看天色,退后摆手:“快去吧!我在家等你!”
平时她总黏他,可他一旦有事,她又是丝毫不牵绊他的。
陆歧真认真地看了她两眼,她站在写有陆宅的府门前,他的家门前,双眼弯弯,笑容干净又大方。
千秋尔啊。
陆歧真无声喟叹,放下窗帘,命车夫离去。
千秋尔双手揣袖,注视马车愈发远去,才嘀咕出声:“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够狠,中秋团圆节送仇人去黄泉。”
她噗嗤一笑,扯扯发辫,“这还是我下凡后第一个中秋呢,嘿嘿,让我想想,该怎么玩呢?”
段凌霄是不行的,这家伙要跟她避嫌娶表妹,她可不能耽误两人大事。
钟灵也不行了,她前日联系过去竟是钟灵师父回的消息,女子声音肃穆,称钟灵在闭关。
可是去九州盟,她新的缝魂图还没完全绘好,跑一趟不划算,还得让盟主空期待...
“秋、秋尔姑娘!”思忖之际,身后响起磕绊的呼喊。
千秋尔身形一僵,头也没回,拔腿就向前跑。
这家伙!
在大门口缠她三日了!
如今竟一大清早就蹲守此处了!
云渺无法放心自己这么喜欢的人,跟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在一起,他终日蹲守陆宅门口,今早天没亮就披件斗篷守在墙根下,中途撑不住还困倦睡了过去。
醒来后脚都发麻了,还来不及怪罪自己,睁眼瞧见她便赶紧喊出声,谁料她竟是头也不回就跑了。
“秋尔姑娘,秋尔姐姐,你听我说呀!”他知她是妖,一眨眼的功夫就可能消失,更是半刻不敢耽搁,气喘吁吁去追她的残影,“你听我说,听我说...”
“听他说。”千秋尔才跳上房檐,被只手臂按住肩膀生生扣回地面。
来人背负银枪,身姿高挑,毫无情绪地开口。
千秋尔看着她,愕然眨眼:“杜...杜啥来着,”她眼睫一垂看向对方腰牌,捏起一看,念出其上名姓,“对,杜昭然,你拦我做啥?”
杜昭然没回话,只将淡漠的眼神越过她,落向她身后。
“呵...呵...”云渺跑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双手按膝盖喘气,白皙的脸蛋浮出红晕,微微眯眼望向两人。
他今日身穿栀子色窄袖锦衣,系条白玉腰带,整个人清俊颀长,发辫亦是用同色的黄绸束着。
千秋尔有时觉得,云渺简直是只会变色的小蝴蝶,整日翩翩飞过彩色花丛,再难过都要打扮自己。
她猜对了。
云渺这几日没少在家中哭,今早来蹲她,还一边哽咽,一边对镜编辫子。
千秋尔见他过来,动动脚尖,又意图跑走。
“哎呦!”只她才迈出半步,肩骨被杜昭然狠狠一握,高品天师的灵气磅礴且霸道,顺着皮肉深入重怼骨骼。
“你作甚!”云渺见状疾步跑来,也不管自己不过是个凡人,一双美眸恶狠狠瞪向杜昭然,警告道,“你快放开她,你弄疼她了!”
杜昭然放手。
千秋尔转动胳膊,给自己错位的骨骼又接上了,她好奇地打量二人,云渺却是满眼疼惜看向她肩膀,鼻音浓重问:“你是不是很痛啊?”
“这人是你的谁?”千秋尔冲他抬抬颌,扫一眼杜昭然。
云渺咬唇,小步挪近千秋尔,低声道:“我也不认识,她好怪。”
杜昭然闻言,睫毛几不可察颤了下。
千秋尔转而望向杜昭然,指着云渺道:“那他是你的谁?”
清晨薄雾中,寸头女子凛然站立,平静无波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淡淡投向地面,并不答话。
“那你俩就是没关系了?”千秋尔摊开双手。
云渺急忙摇头:“我当然与她没关系!”
杜昭然睫毛又颤了下。
“那你俩一前一后拦我路干嘛?”千秋尔一甩发辫,转身就要走。
“秋尔姐姐,你听我说!”
“听他说。”
杜昭然伸手,这次千秋尔反应迅疾侧肩避开,捏出铃铛便要甩去攻击,谁知这冷面女子更是动作极快,只听空中几记肉搏的清闷声,千秋尔握着铃铛的手指便被她全部折断,一颗颗铃铛滚落在地。
杜昭然擒住千秋尔手臂,向后反折,眼神冷漠。
千秋尔受她钳制,弓背朝向地面,缓慢眨了下眼——这女子,出手速度怎么这般快?!
隐隐有一品的实力了...
“住手,你在干嘛!!”云渺怒喝,上前就去推搡杜昭然。
只见这个出手稳准狠的高品天师,此刻却垂着眼梢,任面前的凡人出拳捶打,毫无还手打算。
千秋尔吸吸气,道:“那个,云渺,你先将我的铃铛捡起来。”
云渺一听立刻应了声,蹲下来一颗颗捡拾铃铛:“好,好!”
千秋尔目光微变。
果然,这小子就可触摸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