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还是有些意外的气恨啊。
“小千姑娘,段少侠,你们安然回来了。”陆歧真放心一笑,率先开口。
他身后,小沙弥飘过来,悬在半空温和注视这四人。
“啊,表哥。”段临仙看到他一怯,更加扯住了段凌霄袖口,“那是什么?”
段凌霄轻拍她胳膊,安抚道:“表妹莫怕,他乃是无音寺地仙,性情很是温良的。”
千秋尔见小沙弥气色不错,笑咧咧跑过青石板路,仰头看向飘浮的云絮小少年:“真好,你看着愈发好起来了!”
小沙弥本就微笑的脸,眼角更弯了些,向她低额垂眼。
千秋尔扭过头,看向陆歧真:“还有陆公子也是!”
她眉眼还带着丝丝雨气,睫毛湿润黝黑,猫眼明亮亮看过来,一派天然的纯粹。那些尴尬纠葛的情缘关系,丝毫无法阻拦她本心处对人的善,那种温厚的品质。
陆歧真被这眼神看着,奇异地感到一种放松的清凉,好像身份关系都放下来,但也只一瞬,他很快又记起那些横亘两人间的不可言说。
他笑笑:“多亏小千姑娘的良药,陆某捡回一条命,如此深恩必定铭记...”
“好说。”千秋尔挥手断他,满不在意道,“反正我在你那有个账本,你记性好,回头给我将诊金添上去就成。”
两人说话间,段凌霄带着段临仙走来。
陆歧真向旁移步,为两人腾出门口空间。千秋尔一拍脑门,喊道:“我得去煮药了,表妹这次也伤得不清呢!”
小沙弥向众人友好地微微躬身,便头一扭,亦步亦趋跟着千秋尔走了。
“表妹,小心脚下。”段凌霄轻声提醒,语调里不再有素日的不近人情。
“好的,表哥。”段临仙更是细细应声,紧步跟在他身侧。
只不过,在段凌霄视线盲区里,与陆歧真错肩而过时,段临仙抬眼,朝陆歧真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交接,面色未变,眼底却相同的阴冷与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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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秋末,雨夜寒凉,众人在堂中用灵力罩着火苗,支起了个小火盆,烤火取暖。
“终于见着表哥了,自那血腥一夜后,我与表哥失散,不知遇到多少歹人!”
“被无目堂掳走后,我遇到个好心人路过施救,谁知之后竟又遇到一帮匪徒...”
“这次确也有人救了我,只不过并非好人,这人利用我以色骗财,如今我就被这人连累,遭白衣堂追杀到这怪异林中,那人竟撇下我逃命去了,还好我因祸得福,竟兜兜转转与表哥终得相见。”
才经历一番惊险,段临仙此前精神紧绷,这下来到安全的环境下,顿时哭泣不休,悲悲咽咽说起遭遇。
然她到底是个多年养在深闺的女子,纵然恐惧甚深,仍未放肆啼哭,只从始至终捏着袖口,低头安静落泪。
段凌霄面色悲痛,也被她的话勾起回忆中那血色的段家一夜,他递去帕子,温柔的声音中轻微哽咽:“表妹,还有我在,我们还是家人。”
说着,他眼底陡然露出凶光,“待你身子好转,与我细说那利用你的歹人是谁,表哥定替你报仇,取了他狗命!”
她们段家兄妹说话,还涉及姑娘家的隐私,千秋尔与陆歧真早就避退出去。
陆歧真站在檐下,模糊不清听得屋内几声动静,偶尔半抬眼,瞄一眼火盆前泪如泉涌的柔弱女子,只可惜这时不能用留影石,不然必将她这惺惺作态的模样拓印下来。
陆歧真嫌恶地垂下眼,又看向门口的另一女子。
千秋尔背对身后大堂,蹲在石阶上,笑盈盈吃野果,还将一个洗得光洁发亮的递给小沙弥,道:“等会就用这个做你的供果!”
小沙弥飘在她身前,闻言轻笑,向她垂额一礼。
千秋尔便碎碎念说起林中所见,小沙弥眼神专注,始终微笑凝视她。两人一个话多,一个不能开口,竟也聊得温馨又自然。
片刻后,段凌霄安抚好表妹,抬高声音喊道:“小千!你们进来吧。”
“诶!”千秋尔应了声,两条马尾在空中划过,人转身就跨过门槛。这一脚踏入,迎面对上段临仙朝她看来的好奇目光,顿时怔住。
她嘴中还叼着红野果,猫眼发直,看着段临仙就又收不住眼了。
“千秋尔!”段凌霄低喝,耳垂微红,自己都替她害羞了。
纵然是妖,也好歹是个女的,对人族女子屡犯花痴,算怎么个事!
千秋尔被这一声唤醒,眨眨眼,抬手捂额,遮拦视线走来,这模样偷偷摸摸的,好像不敢再多看段临仙一眼似的,但余光仍旧死性不改黏过来。
段凌霄瞧她这样,不由看了眼随后而来的陆歧真。
陆歧真仍旧眉目安宁,坐下后还有闲心朝火盆丢枯树枝,好似根本没注意这猫的荒唐丑样。
段临仙捏着帕子,柔声低问:“表哥,这两位是...?”
三人相遇后便急忙赶回庙中,这其中的关系还没与段临仙细说。当下,段凌霄为让她安心,便立刻介绍起来。
只是,他先介绍的却是左手边的陆歧真,话很简单:“他名唤陆歧真。”手指向千秋尔,“她的病人。”
陆歧真扔柴火的手一顿,指尖在暖橙的火光上方悬停,唇边笑意浅淡,向段临仙略一颔首,语气疏离温和:“段姑娘,幸会。”
段临仙捏紧了帕子,睫毛悬着半干的泪,向他颔首回礼:“见过陆公子。”
虽是平常客套话,但千秋尔总觉得两人间气氛有些微妙,定睛再看,段临仙已垂着眼,模样乖巧安静,而陆歧真也低眉拨弄着火盆,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表哥。”忽然,段临仙又开口了,“那这位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