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向花轿。
嘭!
谁料,却被花轿结界直接弹飞。
“必须与你第一晚的那人牵手入轿。”鬼婆拐杖捶地,苍老的声音低哑道,“尽快,天可要下雨了。”
言罢,日光被乌云覆盖,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那雨落地,嘶嘶声响,顷刻间腐蚀花草。
“再慢点,这雨就要下到人身了。”
这四人瞬间散开,从尸堆中捞出自己的另一半,将五指扣入对方僵冷手中,相牵入轿。
“小千姑娘,我们也走吧。”陆歧真收剑,擦净手心,向她伸去。
五指修长,白润细腻。
千秋尔跨出一步,段凌霄却扣住她手腕不放。
千秋尔指指屋檐,道:“阿段,再不进轿中,我们都会被这噬雨淋死的。”
细雨下,青瓦屋檐嘶嘶融化,冒出股股黑气。
段凌霄缓缓松手,叮嘱道:“小心。”
千秋尔粲然一笑,颔首转身。
她脚踝有伤,便一瘸一拐走向陆歧真,后者有心去扶,然段凌霄眼神不善,陆歧真遂收手作罢。
不在安全距离内,还是谨慎些为妙。
眼瞅千秋尔临近他面前,忽地左踝咔哒一响,整个人向前趔趄——
段凌霄瞬间动了脚步。
“小千姑娘。”却被陆歧真睨来一眼,这一眼,莫名将段凌霄看得定了身。
陆歧真扶住千秋尔手臂,半垂眼,关切问道:“怎么受伤了?”
便让她倚着自己借力,左手与她相握。
两人如此,踏入雨幕。
经过一夜,身上大红喜服皆是破损,以这相互依靠的姿势走进花轿,颇有些落难鸳鸯至死相守之感。
她们也是目前轿中,唯一两人都活着的第一晚夫妻。
段凌霄听见身后轻微脚步,回眸。
女子黑发高束,宽大的喜服袖口扎紧,利落而冷厉,浑身气质肃杀。
果然还活着啊。
“走吧。”段凌霄撕裂一截衣袖包住掌心,略有不耐地递向她。
这劳什子规矩,还须得牵手。
“嗯。”谁知,那人递来的手,也是被衣袖碎步包住了的。
-
轿内宽敞,坐两人绰绰有余。
幽香纱幔轻飘,软毯松软舒适,千秋尔甫一上轿,便抓起案几上的苹果啃。
天晴云清,之前喧杂的喜轿队伍,如今只剩六座花轿,悠悠行过花野草坡。
透过纱幔,千秋尔轻易瞧清其他人,左边轿中,男子旁边坐了个穿婚服的女尸。
再望去,几乎皆是如此,一人一尸。
——只有她四人全是活着的。
“小千姑娘。”陆歧真轻唤,拉回她的视线。
千秋尔转眸,他递来指节分明的手,掌心是金疮药与纱布。
“在这小匣中翻见的。”他点了点膝上的梨花木匣子。
自入轿中,千秋尔扑向茶果,他便四处谨慎摸寻,没发现暗器暗格,倒找出这么个小药箱。
“处理下脚踝伤口吧?”陆歧真温声建议道。
“嗯,多谢陆公子。”千秋尔点头,自然地抬起脚,放到案几边沿。
没想到她是这反应,陆歧真瞧瞧她啃苹果的手,再看她那四处张望漫不经心的脸,无奈叹息。
罢了。
他轻拉开千秋尔衣摆,褪下她鞋袜时,指尖顿了顿,低声道:“冒犯了。”
“怎么会?”千秋尔循声望来,不掩疑惑。
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见他低垂眉眼,浓郁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拓出沉影。
他睫毛颤了颤,半抬起,似是欲言又止,但终究没与她对上目光,只看了眼她搭在红苹果上水嫩的指尖,便再度垂下。
宽大的手掌微用力,扯下她的罗袜。
她的脚生得很漂亮,玲珑纤细,弧度流畅,指甲圆润,泛着浅粉。
陆歧真面颊微烫,两指极分寸地掌住她踝骨,小心为她清理伤口,涂药包扎。
全程敛目,不看多余一眼。
这时,半空中飘下轻魅的嗓音。
红喜鬼道:“各位,路程只半个时辰,你们答应我的事,可还没完成,到时如何清算呢。”
完成一个心愿,杀光这里所有人。
此话,是提醒继续动手。
果然,四周即刻响起刀剑相向的锵声。
千秋尔转脸望去,正是段凌霄与姜宁打得难舍难分,谁不慎撞上轿幔,还会被结界弹回。
总之,就让两人在逼仄封闭,在旁人可观的空间内,厮杀。
“陆公子,你表妹与我恩公打起来了呢。”千秋尔啃口苹果,散漫道。
陆歧真缠绕纱布的手顿住,心想:晦气,跟他有何关系,那是段凌霄自己的表妹。
又抬眸望向面前女子。
她单手托腮,悠悠啃苹果,完全将背后袒露给他。
天高云清,周围不是人尸对峙,就是刀剑相向。唯独她与他相安无事在这幽香暖帐中。
他甚至...还握着她赤裸的脚踝。
陆歧真看着 她背影,不禁蹙眉。
这小妖毫无防备,对自己太过信任,委实有些...蠢了。
下一刻,却听她道:“其实,陆公子选择了与红喜鬼交易,对不对?”
陆歧真只愣神半瞬,便毫不犹豫地收紧握她脚踝的掌心,另只手去抓地上长剑。
千秋尔回身甩手,苹果核正中他左眼,刺激他短瞬闭目。
她便趁机踩上他手掌,秀气的脚踝一甩,踢飞长剑,这时,陆歧真左手紧攥,指甲狠狠扣进她踝骨伤口。
千秋尔吃痛吸气,下一瞬,便被他攥着脚踝扔出去,飞向空中,却因轿子结界,又被弹回。
而飞回的这刻,那俊美公子已站起身,提剑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