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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华音长老一改消沉时的蓬头垢面,早早地便梳洗打理好自己,全身面貌焕然一新,坐在房中安静等待某人的到来。
可直至黄昏时分,卧房也并未响起熟悉的叩门声。
眼看天色半黑,华音心中焦躁,迈步出门,飞身登上房顶。放眼瞭望,却仍未看见少年的身影。
她来到自己所在山峰的关口,拿到记录出入人员的登记簿,却从头至尾也没看见“沉璧”的名字。
“今日可有人找过我?”
两个守卫弟子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桌前的人。这些时日华音一直闭门不出,都说她病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颓丧。
如今她又恢复成那个精神焕发的长老,难免教人感到意外。
若说谁时常来寻华音长老,近来只有沉璧会每日拜访她。
他们露出担忧的神色,小心地看着华音:“长老,您若是在问沉璧小兄弟,往后一段日子他应是来不了了。”
华音皱眉:“为何?”
“他被碧云长老的侄子黄鑫关押起来了。
他诅咒黄鑫,说他恶事做绝必有天收,还与黄鑫定下了天道的因果誓约。
说是七日之内黄鑫若是平安无事,他便将自己的命牌交给他,从此为奴为婢。
若黄鑫果真遭了报应,便证明天道认定黄鑫是错的,黄鑫会为他逼死的女修手写万字的忏悔书,并在坟前自罚一千棘条的鞭刑。
黄鑫应下了,却以防范沉璧暗中下手为由头,将沉璧带走关押起来了。”
黄鑫便是妙乐宗里领头欺凌女弟子的人。
他是城中一位老豪绅的独子,在宗门里也有不少拥趸。仗着家中为宗门捐赠了许多财物,上面又有姑姑护着,横行霸道,专做欺压同门的事。尤好女色,又自命风流。
他不知从哪听说了蓬莱岛上驺驺欺辱修士的事,大肆点评,说那些女弟子不洁,是人族之耻,以此彰显他的品味。
这股欺凌之风愈演愈烈,后来他竟从青楼里找来了一群婆子,逼迫着要给那些姑娘检验处子之身。有的姑娘不堪受辱,一时想不开,便自行了断了。
闹出了人命是大事,可这厮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坚持要给余下的那些女弟子检验处子之身,吵闹时正被做伴读的沉璧撞见,便与他杠上了。
双方狠话一句接一句,话赶着话竟是闹到了立下天道誓约的地步。
黄鑫头回见这般迂腐单纯的傻子,觉着新鲜不已,直接便应下了沉璧的邀约。一方以身家性命为赌注,一方以名声为赌注,以天道因果誓约玩了一把大的。
黄鑫做下的恶事岂止这一件,妙乐宗里的弟子们苦黄鑫久矣,都颇为敬佩沉璧的勇气。
可沉璧太过冲动,历来只有以天道因果为背书的商行契约,或是某人违背了诺言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从未听闻谁会为了验证天道法则的内容来立下条约。
天道法则何其深奥,岂是常人可以窥探的。这等闻所未闻的誓约,没人看好她能赢。
况且,天道存在立场或是态度么?甚至会闲来无事,听从一介凡人的呼唤,去审判人间的是非对错?
华音听了也觉荒谬,“沉璧是疯了不成?”
守卫弟子又道:“沉璧说他有家中祖传的因果之石,有了那块石头,便能教天道显灵。”
但这话有人信就怪了。
“恶人有天收”,“自作孽不可活”,这些话若是有用,哪里会有如此多的怨怼苦难?
华音回想起白露的凄惨下场,心中恨得滴血。
狱刑司的那些人……
骗了她!
分明早早便对白露下了手,却告知她白露身陷地牢,害得她在好长一段时日四海为家,苦苦寻找药草。可白露却在花田里成为了花肥,等待着她无望的救援。
要不是蓬莱仙岛遇见了沉璧这段机缘,她险些便无缘成为宗主候选。
有一个算一个,她迟早要清算了这些人!
想起昔日,在蓬莱岛上的山洞里,沉璧提起“太平会”那两眼发亮的样子,她对这位义弟的不以为然又化作了不确定。
沉璧绝不是那样愚昧的人。
既然他如今囿于关押,行动受限,她便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等他归来之时,也好商议后续的行动。
她的这位义弟虽然有点出人意料的本事,可在飞觞城这个地盘,她这位义姐能做的事却远比沉璧更多呢。
华音长老勾起唇角,艳丽的面容带着醉人的笑意,春风般和暖,桃花般撩人。
却是浸了毒的蜜糖,教人恍惚沉沦,明知不可触碰,仍甘愿做扑火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