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煦炀的侧脸眼见的红肿起来。
他垂下眼帘,自嘲一笑:“母亲说的是。”
骆夫人冷哼一声,用帕子拭去眼角泪痕,昂首越过他,推门而出。
骆煦炀抬脚踩在桌沿上,面色从容,脚下却微微使力,便瞧见厚重的实木桌从桌沿处被抬起,渐渐倾斜,最终被整个儿掀翻。上面的玉制茶壶杯盏被摔得滚落在地上。
骆煦炀几步走过去,拿靴底将这些雪白的玉质容器踩了个粉碎。
……
白荷回了玉竹苑后,一干爱慕他的男子蜂拥而至。
他姿容生得媚丽,又颇有几分才情,玉竹苑的东家有意纵容他的脾性,平日里对着不待见的客人,只管回绝了事,倒也过得自在。
但人多少都有些贱脾性,他越是这般孤傲,便越是有更多狂蜂浪蝶对其趋之若鹜。
这般的时日久了,白荷不自觉便忘了自己初来玉竹苑时,那些被调|教的日子,骨子里的傲气又长出不少。
但今日骆煦炀将他的面皮碾成了脚下的尘土,一时间教他年幼时那些阴影重现,整个人都有些心灰意冷的颓丧起来。
他推开那些围上来的男子,直奔楼上的卧房,将床底下一个简朴的黑匣子抽了出来。
这是他托一位客人帮他定做的匣子,内置只有他晓得的机关,打开匣子后,里面排得满满当当的珠宝晃得屋子都亮了起来。
白荷定定的看了半晌,合上盖子将匣子推了回去,这才叹了口气,对镜梳妆一番后走出了房门。
这些讨好他的男子里,不乏一些或有名、或有权的公子和富商,若是以往,他不情愿时只管回绝了便是,但今日想着那一匣子的珠宝尚不足凑齐他赎身的筹码,便抱着琵琶,应酬起那些客人来。
他今日唱的曲儿据传是从柳红袖的家乡流传出来的,写得倒是颇合他的心意:
“锦织江边翠竹,绒穿海上明珠。月淡时风清处,都隔断落红尘土。一片闲云任卷舒,挂尽朝云暮雨……”(《沉醉东风·赠妓朱帘秀》,胡祗遹)
他嗓音音域极广,连唱了两个时辰,曲调一忽儿高一忽儿低,似只蝴蝶上下翻飞,直唱得嗓子有血味儿隐现。
当夜,又尽心竭力地陪了个有名的富商,翌日清早那富商走时,给他留了不少打赏的珠宝。
他正在卧房里欢喜,却未料一场祸事便紧随而来。
一群身形高大的壮汉打翻外面的守卫,不由分说地闯进玉竹苑,个个穿着粗布短打,煞气外放,面带凶相的将目光往楼上逡巡。
白荷在屋里听见外面动静,心里慌乱,将房门紧紧闩上缩在桌底,却只听“咔嚓”的一声脆响,那厚重的门板便纸片儿似的被人踹得稀碎。
领头的大汉循着气息很快便找到了他,满是厚茧的大手一把拽住白荷的满头青丝,毫不怜香惜玉的便将白荷生生从桌底拖了出来。
紧跟着后面的大汉也围了过来,冲着白荷便是粗暴的拳打脚踢。
一拳下去两眼乱冒金星,飞脚过去又踹得白荷肋骨尽断。
起初白荷还能痛叫两声,到了最后,已是没了动静,连护着头的胳膊也失了力气松开了,被人拿鞋尖勾了下巴,一脚踹飞到了墙上,磕破了的头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
玉竹苑的东家晓得白荷这是惹了得罪不起的人,只能在一旁好言劝告,却是无济于事。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那些大汉打完了人后,留下两块金条,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