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进接过饭盒,顾不上烫,就那么站着,拿筷子使劲往嘴里扒拉。
香!
真香!
土豆软糯绵密,入口就化了,舌头轻轻一抿,连牙都用不上,软绵绵地就滑过嗓子眼,落进胃袋。
热乎乎的菜一进肚,立竿见影的,身上就暖和起来。
像是有一条热量传输线,从嘴到喉咙再到胃,体内渐渐蒸腾起来。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温暖蔓延全身。
手指和脚趾都麻酥酥的,重新有了知觉。
张跃进吃得脸上泛起红晕,整个人都舒展开,哪还像之前饥寒交加时缩头佝背,仿佛是夹着尾巴的老狗。
吃饱了饭,老狗当场爆改哮天犬。
一口气吞下大半盒土豆泥,胃里传来久违的饱足感。
张跃进心满意足地舒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细细品尝。
人家这土豆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起来没有土豆特有的涩味,而是丝滑绵软,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而吃的时候,还会冷不丁吃到块肉,虽然块头不大,但那毕竟是肉啊!
再吃下去的时候,就带上了一点开盲盒的意味,期待下一块肉。
每一口都不让人失望。
肉似乎被炖化了,分解成细细碎碎的肉块和肉丝,藏在土豆泥中,让吃起来的口感多了个层次。
张跃进珍惜地将饭盒里的土豆泥都吃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周围有人,他都想伸舌头舔干净。
放下饭盒,他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
像是油表亮起红灯,眼见车要熄火了,拐角遇到加油站,挂着空挡滑过去,在油箱彻底耗空前,终于吨吨吨加上了98号油。
现在他就像一辆加满了油的老车,又能载着全家上路驰骋。
张跃进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从中数出三张一毛钱,递给了摊主。
摊主要接钱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一缩手,说:“你这上面写着土豆炖棒骨,全是土豆,也没有棒骨啊。便宜点,就两毛吧。”
三毛钱在菜场能买两斤土豆呢,他刚刚吃的肯定没有两斤!
摊主也不急,回身掀开桶盖,大勺子在里面一捞,捞出一根光溜溜的棒骨。
“便宜是便宜不了,这一桶菜下了五斤棒骨呢,炖的时间长,肉都化在里面了。”
张跃进伸脖子一看,果然桶里还有好几根棒骨。
这下没理由砍价了,他有些心疼地把钱递给摊主,想了想,又说:“那你给我根棒骨呗。”
摊主还真给了他一根棒骨。
饭盒装不下,他就把从办公室拿的报纸包在骨头上,怕渗油,还包了好几层。
张跃进骑车回家,骑了一会儿,发现在冬天寒风中,身上还是热乎乎的。
他犹豫了一下,掉头回去。
这土豆泥里有肉又有油脂,正好打包一份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到时候媳妇问他多少钱,就说五毛钱一碗。
当张跃进怀揣着报假账攒私房钱的小算盘回去时,却发现小摊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下班的矿工们挥舞着钱,抢着要买,挤得水泄不通。
“给我打两碗!”
“我要三碗!”
“快没了?我不管,我先来的,必须给我打一碗!”
见状,张跃进等不住了,把自行车往旁边一停,揣着饭盒就往人堆里挤。
“别抢了!给我留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