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虞反悔了,面对这样一个明显装病的人,让灵芝和钱烧心一并上,真是屈才了,于是她又拎着灵芝的领子将它提溜了回来。
忽而一个侍女闯入她的视野,伸手引他们往里走。
这侍女生得绝好看,眼含秋波,唇如丹霞。若是还有从前那条件,祝虞怕都是要忍不住请回天上去,她的挽月殿里,同之前跟序璟说好的那样,好生招待他们的。
祝虞不自觉多看了那侍女几眼,不知何时到了地方,前头的人停了下来,她没刹住脚,一下撞上钱烧心后背。
钱烧心一指顶着她的头挪开,祝虞不好意思地朝钱烧心笑笑,感受到右侧脸颊被几盏灼热目光炙烤,她寻去,不巧跟床上那四仰八叉,捂着肚子打滚的甄沅临对上视线。
甄沅临朝她挤了挤眼,又翻身回去“咿咿呀呀”了。
一时间,宛若油坛子倾泻,宛若天打雷劈。祝虞就差一身狗儿牌匾的焦炭黑灰,来告诉甄沅临,“诶,你小子,误伤到姑奶奶我了”。
钱烧心一心只在治病上,一进来就掏出脉枕,没管两人之间的小插曲。
这回涉及到悬河砚、柳方氏,兹事体大,钱烧心摸得格外久,只是摸完以后也没说什么,面上精彩得像是吃了盘干辣椒,吃之前满面忐忑,吃之后一阵红,一阵龇牙咧嘴,居然是想压笑的模样。
“你来,灵芝你来。”
钱烧心揣着手站了会,许是觉着这话太不好说了,摆手让灵芝上前,垂着头后退,站回祝虞身侧。
灵芝摸过甄沅临那养尊处优的手,搭上他的脉,片刻后,不解地盯着甄沅临痛苦紧皱的脸,“你明明没什么事啊,你好得很呢!”
甄沅临将身子卷成虾米,“不,我多年隐疾,难以言述,只望医者懂我啊……”
灵芝:“我懂啊,你紧接着就要说你自己不举了是不是?”
甄沅临浑身一僵,不再乱动了,惊讶地抬头看向它。
灵芝:“首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病,不过的确如你所想,早·泄,不育,遗·精,不举诸如此类的男性隐疾中,的确不举念起来好听点。但好听且能说出口的病还有很多,你若是想装,心悸啦,不寐啦,就文雅且美观很多,且这些小毛病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逢人便说我心悸,我失眠,怎么都比我不举好很多……真是不懂你为什么非挑这种不可。”
甄沅临的脸眼见是刷地一下红了起来,祝虞三个人站成一排,已然是笑得有些发颤,不得不说,灵芝一到自己的领域,便格外认真,外界谁的反应都顾不上管,在场没一个人脸色是正常的,它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与人指导分析,“且不说那文雅不文雅的事情,唉……你装病也装错了,不举怎么会肚子疼,若真要表现出病得哀痛不能自已,你也该扶着下面那处才是。唉,唉,唉,真是满篇的错,下次你若是装,还需慎重再慎重,不然很难成的……”
钱烧心叫灵芝上来还真是叫对了,灵芝说这么些话的功夫,甄沅临已经自己整理好衣裳,从床上坐起来了,全然一副“大病痊愈”的模样。
楚尘芳笑得忘了装“序璟”那冰块死人脸,忍不住一手拍腿,乐得哈哈大笑两声。
祝虞见甄沅临人也坐起来了,怒气也快憋不住了,及时上前去捂住灵芝的嘴,将它抱下来,“好啦,好啦,人家已经知道了。”
灵芝还在跟人指导,“装病这种事,实在是学问一件……碰上我,真是……”
祝虞:“好啦……”
灵芝:“得好好听我的话……”
甄沅临的气总算冲到头顶,但拿装病说事,难免火上浇油,将他的面子烧的更黑,他只好借题发挥,一张文绉绉的书生白皮脸狰狞开,“闭嘴闭嘴!‘好啦’,没听到别人跟你说好啦吗?听不懂人话吗?蠢的吗?呵!还说什么碰上你,碰上你……呵,我还说碰上我,你得好好听我教你怎么理解人说的话!来人!给我把它丢到学堂里,请三个,不,十个先生,给我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人话’。”
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厮,从祝虞手里抢过灵芝。
祝虞晓得甄沅临为何这么气,但担心甄沅临对灵芝下毒手,不肯松手,“你要带它去哪?”
灵芝这时候才知道怕,两手举在胸前,“去,去哪……”
“我明明说了那么些掏心窝子的话。”
楚尘芳又是没忍住尖声笑两下。
灵芝:“话糙理不糙啊。”
楚尘芳:“哈哈!”
“好……好,好一个……呵!”甄沅临几乎是要原地爆炸了,咬牙切齿,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只想着让这蠢玩意赶紧消失,“姑娘你担心他,好,我知道了……我不让他去学堂了好吧,就门口,就门前廊下,让他在那听人教他人话可好。你若不放心,一脚踏在屋内,一脚踏在屋外,两头盯总行了吧,姑娘?”
“行。”这下祝虞没了意见,二话不说放开手。
“祝虞,序璟,烧心钱……救我……”灵芝的声音飘了出去。
楚尘芳眼泪都笑出来了,丝毫没发现旁边一人咬着拳头忍笑,视线却不放松地紧咬着他。
钱烧心平复好心绪,将拳头放下,端方地抿唇笑了笑,而后道:“所以……公子,方才我也给你诊过脉,说实话,我得出的结论,跟那小孩差不多。别的废话我不会多说半个字,就是想问,既然公子无恙,身体康健,这隐疾,鄙人该从何而治。又或者说……您为什么要生出那‘隐疾’,又需要鄙人为您解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