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灵芝出去以后,甄沅临的脸又慢慢地白回了那有几分文气的样子,连同待人接物的礼仪也一并回到他身上,他摆手,“采杏,你先下去。”
那天仙似的绝妙美人行了个礼,也飘了出去。
门一关,甄沅临换上张愁苦面皮,长吁短叹,一步三摇头地倒退回他的罗汉床上。
祝虞:“敢问……公子到底在为什么发愁?”
甄沅临扶着桌角,“我有一心爱之人,我很思念她。”
祝虞自然而然道:“那公子便去寻啊。”
甄沅临苦笑,“在下真是羡慕姑娘的自由身,来去无阻,畅快随心。只是我……陷于这大院中,出不去了。”
钱烧心:“公子这是希望我们帮您寻人吗?”
甄沅临:“唉,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找到她,我也是谢天谢地了……只是,我伤透了她的心,怕是从此,海角天涯,不复相见。”
楚尘芳:“哦?所以你个缺心眼的干什么了,给人伤到一去不复返的地步,还在这演不举装残疾,抹泪扮苦情,丢我家小孩出门听你家人的训?”
祝虞和钱烧心目光齐刷刷投到楚尘芳身上,只见他叉着腰,岔开腿,俨然一副要为人打抱不平的模样。
他说的话,他这番阵势其实没什么毛病。可他平日里总是默不作声,天大的事情压下来,都惹不了他蹙眉三分的派头,今日这模样……实在是怪异了。
祝虞和钱烧心的目光又默契地聚在一起。
甄沅临:“想你们从三面医馆来的,应当见过那柳老伯柳方氏了吧?”
楚尘芳:“见过,但见过又怎样?还是那个问题,你装什么残疾?最好别是自个做了什么心虚事,圆不回来了,挂不住面了,就一股脑往别人女孩子家家,垂朽老人身上推责任。”
甄沅临低下头,手指扒紧了桌角,“不是!我说兄台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呛人,能否听我好好把话说完。”
楚尘芳:“不能!谁叫你自个说话慢如蜗牛,张嘴半天崩不出一个屁。”
甄沅临表情恍惚裂开,嘴角抽搐,伸手一指门,“你也出去。”
楚尘芳还想继续咄咄逼人地同他吵,要骂的话都预备好了,就差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哟呵,你个玩不起的,你个没□□的,你个要秃顶的,你个举不起的”。
但这番话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因为他终于注意到身侧两道夹击他的目光。
他扬起的脖子收了回来,刹那间,急中生智。
于是,在三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用力一甩衣袍,转身离开,“今日我就在这放下话了,你欺负我家小孩,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们关系这般好了?”钱烧心小声问祝虞。
祝虞也是摇头,“这……”
两人对对视线,扭头看向闪出去的白袍。
此时他仿佛撒完了气,又变回了那波澜不惊的谪仙人儿,步道稳当,不徐不疾。
楚尘芳关上门,沉沉松了口气,胸腔里一鼓一跳,差点没钻出来的心脏,此时才回过劲。
这地真是没法待了。
他得赶紧让真货过来,替了他。
只是想起里头那货的嘴脸,楚尘芳还是一口气堵得慌,忍不住骂,“妈的死小白脸装深情,八成又是个负心绝情烂人渣,呸呸呸,晦气。”
啐了口唾沫,他注意一旁扰人的说话声。
十几道沉重男声一并响起,念咒一般,一个念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一个念什么“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反正十几个,个个念得都是这种玩意。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楚尘芳听得都有些头痛脑胀,更别说在廊下,被人扯着双手,扒开双眼,不许乱动,不许睡觉,被迫站在那好好听讲的灵芝了。
楚尘芳本觉着那甄沅临真是脑残得折磨人,但见着灵芝那撇嘴委屈的模样,居然又想笑,他慢悠悠晃荡到它身侧,“诶,打住!”
十几个人立马停了,看向他,不明所以。
“你们欺负小孩啊?十几个老头一起,害不害臊啊?”
“这……上头的命令。”
楚尘芳:“上头这么说了,你们就这般不顾体面地做了吗?你们好歹也是读书人,竟然这般容易任人拿捏?没自己的原则的么?来,松开松开。都说尊老爱幼乃美好品德,你们可别玩成个倚老卖老,最后还落下个行事不仁的罪名,啧啧啧……那可是带进棺材的难听啊。”
被楚尘芳戳到痛点,一堆人抱着卷轴,讪讪退下,“那依这位小友高见,这上头的命令,我们又该如何?”
灵芝得了自由,立马扑过来,抓着楚尘芳的衣袖,将头埋进去,“哇,眼睛都要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