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谢清音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现在不适合说话,等伤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沈意芜想摸一下脖子又不敢,她其实一直都没懂为什么说厌恶她的父皇,厌恶皇宫里的人。她竟然宁愿相信大周的三皇子也不愿待在皇宫。
下一秒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谢清音的表情凝重,好像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出口的声音压抑着情绪,“我父亲不是因为大周死的,是因为皇上的猜忌,他怕父亲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是了,大雍兵权一分为三,镇南侯镇守沙洲,谢将军在东洲,而柳将军在兴洲,可谓是三足鼎立,他每个都猜忌,他谁都不信。
她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声音略微哽咽,情绪有些压抑不住,“大周来势汹汹,内外勾结,东州岌岌可危,父亲上书请求援军,说明粮草断绝。说是会有援军,粮草三日便至东洲。”
“可结果呢,粮草断绝,东州将士每天能吃的只有水,还要面对大周的铁骑,等父亲明白是朝廷抛弃他的时候他没有逃,没有抛弃百姓,又死守二日,可结果就是城门被破,父亲马革裹尸。”
她顿了顿,沈意芜的手上滴落了什么,她垂首看去摸了摸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落泪。而谢清音含着哭腔接着道,“皇上,他配做大雍之主吗,东州百姓和将士日夜祈祷希望他能救救他们,帮帮他们,他在干什么,他左纳了一个妃子,右纳了一个妃子,醉倒在美人堆里。”
谢清音扶着一旁的桌子上,好像这样能给她一股力量继续揭开那让人痛苦的记忆,“为了掩盖东州真相他还让人把我接入宫,怕事情败露动摇了他的皇位,装出一副痛心的模样让人以为他是个好皇帝,兵败了还让人接我入宫,他就是怕我知道真相,在入宫时就旁敲侧击问我知不知道,如果我当时不骗你出宫,现在恐怕已经和我父亲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说完谢清音的手一松,整个人都好像解脱了一般,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很久了,她谁都不敢说,她看向沈意芜,“公主,你和你的父皇不一样,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你的眼睛透彻明亮,好像一朵不染淤泥的莲花,你并没有被宫中那些淤泥沾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擦掉,看向门口,“我父亲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守护的从来都不是沈氏皇族,他守护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百姓,他愿意为这些百姓抛头颅洒热血,不惜一切,包括他自己。”
“我也一样。”说完她深深地看了垂首不语的沈意芜,推门离去。
“咯吱”一声门关上了。
屋内只剩沈意芜一人,她还没从刚才的那些话中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原来她的父皇这么不堪,她从不注意朝堂上的事情,突然听到这些话就犹如一道道雷击一样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谢清音不恨大周,她恨大雍,恨那个坐在皇位上又不作为的人。所以她最后嫁给了周宴行,大雍被灭,当时的皇上是沈恙,沈恙身死,这本小说也到了大结局。
她想起来了一些关于东州的事情,东州兵败,援军立马就到了,领兵的陈伦是个纸上谈兵的人,步步败退,直到议和。
那段时间难怪他脸色不佳,她还以为他是身体不好,原来另有缘由。
难怪她是女主,果然这就是女主的格局,爱恨分明。
她观察了一下屋内,拿起纸笔没有思索的下笔,片刻后她打开门离去,身为她仇人的女儿她没脸在这待着。
驿馆因为沈恙的到来人仰马翻,每个人忙着手中的活,一时竟没人注意她出了门。
出了门她随意选了个方向,大晚上一个人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找个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回宫了。
她出来匆忙没有披风,夜晚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微微垂首,视线落在青石板路上,拢了拢手臂,双手在手臂上搓着,借此来提高体温。
忽然她的脚步一顿,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她怔了怔没有抬头,知道上方传来讽刺的声音,“周宴行让你一个人出来是不喜欢你吗?”
沈意芜感觉上方那浓烈的视线在紧紧地盯着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她口不择言时的一句话,她想解释,可是转念一想恐怕此时的解释在他眼中也只会是辩解吧,只怕会更加惹怒他。
片刻后,沈恙看她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怎么,不敢抬头吗。”
沈意芜知道躲不过去了,仰头看向了来人,眼中并无惊讶之色。
“你好像并不惊讶?”沈恙看着她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带着一股森冷的语气道,随后视线下移到了裹着绷带的脖子,脖子上缠着一圈绷带,如果从远处看的话还以为不会显眼,但近看特别显眼。
沈意芜的确不惊讶,她有种感觉他会来找她,心中早有预料,又何来惊讶。
半响,就在沈恙以为她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她轻声道,“哥哥,我好冷。”她是真得冷,感觉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很冷。
沈恙一愣,他想过无数种她会怎么回答他,就是没想到会这样,那语气就好像他们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周宴行和谢清音从未出现的时候。
他心中怒火更甚,以至直接忽略了她嗓音中的沙哑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冷笑着,“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吗?还是你以为我出现在这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他的神情冷漠夹带着一丝狂风骤雨,沈意芜的心在微微抽痛,痛感一次比一次浓烈,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知道他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那苍白的脸色刺痛了沈恙,她为人不惜拿命护住他,那人却不喜欢她吗,所以才一个人失魂落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