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世家的少君们及几位公子也参与了射柳,再加上羽林卫和禁军一些武将的骑射比试,热闹了整一日。薛钰虽然明白自己很难再去长安军中了,也认认真真地将武将们的比试看过,其中有几个连任荷茗都看得出不错的,他也跟着把名字记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媒可做。
任荷茗还是第一次参加行猎,对于住帐篷这件事有些许的兴奋感,薛钰只是看着他笑,用炭火煮了茶,递给他道:“想吃兔子还是麂子,明日我给你打几只来。”
任荷茗道:“倒没吃过麂子。”
薛钰笑道:“好。”
才是孟春,猎场又比城中冷些,帐篷也不似房屋防寒,任荷茗缩在锦衾里抱着手炉不出去也抵御不住,是薛钰钻进来抱了他一会儿,他才觉得彻底暖和起来。薛钰拂开他额角的软发轻轻一吻,握住他的手腕,灵巧的指尖轻轻拨一拨那个周太后新赐的手钏,低声道:“说起来,现下你可以给我怀个孩子了…”
任荷茗道:“你明儿个还要去春蒐呢。”
薛钰只道:“不妨事。”
说着低下头,柔亮的黑发垂落下来。
折腾许久,帐子里的火盆都弱了下去,跳动着暧昧的光。
以任荷茗的骑射水平,射个靶子还过得去,射活物就没有什么可能了,他也不是很愿意杀生,于是正经的春蒐,他就没有兴趣参加了。
他有些担心周太后,于是众人前去春蒐时,他便陪在周太后身边,按时辰细心服侍周太后喝了药,迟疑道:“太后主子,这手钏实在贵重,给茗儿真的好么?”
周太后温和地看向他,道:“哥哥留下的东西,于哀家来说,也十分珍贵,但是,你明明知道了舟儿的事情,却没有以此向哀家索取任何东西。许是在这宫廷中待的久了,原本理所应当的事情也都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珍稀。若是旁人知道了,多的是东西可以向哀家,向周氏索取。但是你,哀家明白,你只是真心地想要帮舟儿一把。”
周太后说着,轻轻摸摸任荷茗的脸:“你为这份真心,冒了偌大的风险,这点小东西,只能是哀家微末的感念罢了。”
任荷茗听周太后如此直接地提起他的哥哥,忍不住四顾担心隔墙有耳,周太后安慰地拍拍他,道:“别怕。哀家在这宫中大半辈子,还不至于连座帐子都封锁不住。”
任荷茗迟疑片刻,说道:“在幽云州之时,有人意图用攻心之毒谋害阿钰,幸而未能成功,只是茗儿无能,至今未能查出凶手。不知太后可曾听说过此毒?”
周太后的眼神微微一厉,随即道:“自然听说过。这东西最早是用在宫里的,先帝有一位宠君宣君,因舞而得宠,不知是谁,在他的舞鞋里放了针,其上就有攻心之毒,宣君如何肯自断双足,而他就算狠下心自断双足,也不能再得幸了,只怕是生不如死,所以,他最终毒发身亡。”
他说着,垂下眸子:“宣君曾是先帝潜邸时的侧君,因得宠,时常欺负哥哥。”
任荷茗听得懂周太后话中的意思——宣君的死,恐怕与咸安帝也脱不了关系。他垂眸道:“太后主子可清楚,广陵郡王的手臂,亦是因为这攻心之毒而失。”
周太后淡淡道:“哀家不知道,也猜得到。”
任荷茗忍不住道:“若依怀昭公主所说,广陵郡王原不是…陛下何苦下这样的毒手。”
周太后看向任荷茗,须臾,一笑,那笑容中俱是苍凉:“当年哀家与哥哥换身之事极为隐秘,众臣都以为瑢儿是先帝亲生,先帝也不能公开反驳,为避免风言风语,也不能提及将瑢儿出嗣,虽然她对瑢儿的不喜是摆在表面上的,但是,无论如何,瑢儿的身份就是皇女,众臣之中,不乏有仰慕她清正之风的。为此,皇帝才三番两次陷害,甚至要置瑢儿于死地。”
任荷茗困惑地看着周太后,周太后却温柔地看着他,抬手理一理他的额发,握住他的手,轻轻地道:“你知道为何她犯下贪墨大罪之后,先帝反而没有杀她吗?”